50、請君同入甕(2 / 2)

木頭已然聽出是她,神色乍現溫柔,一笑,“你彆怕,我讓他們放了你。”

“老板娘”已然冷笑道:“就知道你又臭又硬,油鹽不進!想得倒美,你不說出來,我便剁掉她一根手指。待她手手腳腳都砍完,我看你說不說!”她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匕首,橫在蘇離離頸邊。

蘇離離頭發被她扯疼,“哎”的一聲輕叫。木頭不知她對蘇離離做了什麼,登時大怒,死捏著拳頭忍住了火,反放慢聲音道:“你折磨她又有什麼用?反正隻有我知道,她又不知道。”

他這麼一說,反而將“老板娘”提醒了,她湊近蘇離離問道:“妹妹,你知不知道?”

蘇離離這會子手腳血脈順暢,說話也靈光多了,人雖仍是綿軟無力,卻不比方才力不從心。木頭既然把話遞到她嘴邊了,她自然柔弱害怕地接道:“我……我知道,你不要殺我。”

這話若是木頭說,“老板娘”可能還不信;然而蘇離離自己說起來楚楚可憐,卻有那麼幾分信了。她用刀輕刮著蘇離離的臉頰,柔柔道:“那你就告訴姐姐,姐姐對你好。若是敢說一個字的謊,你這雪白的臉蛋可就要倒黴了。”

蘇離離側開,坐直了身子,撫膺長歎道:“世上有姐姐這樣花容月貌的人,我這張臉蛋總是白長了,有沒有都無所謂。”

女人聽男人誇固然高興,若是聽女人誇則更加高興。雖知蘇離離是假意,“老板娘”卻也止不住笑道:“你這丫頭倒是生了張巧嘴,好好說吧,你這張臉留著,還是聊勝於無。”

蘇離離心中大罵:“你才沒有臉呢!你不要臉!”麵上卻假笑道:“我想一想,他那天跟我說起過,我也沒記牢。嗯——梁州,梁州是在哪裡呢?好像是太康,太康是在梁州嗎?唔……有一個升官縣木材鄉,找一個叫程叔的人就能找到。嗯,梁州是這樣的,荊州……讓我想想。”她心裡卻想,程叔啊,你把她帶走吧

“老板娘”皺了皺眉,遲疑道:“你說明白一點。”

蘇離離冥想半天,道:“你等等啊,我問問他。”她探頭在井邊叫道,“你沒事吧?”井下白瓷泛著光,映在他臉上柔和細膩,木頭輕聲道:“我沒事,你不要告訴她。”蘇離離知道他故意這樣說,便是要自己繼續編了亂講,好尋機脫身。

蘇離離摸了摸那白瓷壁,叫道:“接著啊。”身子一縱,貼著瓷壁滑了下去。“老板娘”伸手便拉,膂力有限,為時已晚,生怕被蘇離離帶了進去,忙鬆了手。木頭從井底躍起,半空接了蘇離離飄飄落到底,情知不易站穩,就地一倒。

蘇離離摔在他身上,連忙爬起來道:“你摔著沒有。”

木頭凝望她的眉目,靜靜道:“沒有。”

蘇離離帶著幾分薄怒,伸指戳在他胸口道:“才說放心你,你又發傻了。怎麼就這麼好騙,給人家騙到這裡來了。以為自己武功好是吧,掉到這香油池子裡半天上不去。”

木頭坐起身,將她拉近身邊,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提著你儘力一躍可以有十丈高,到時我再發力將你一推,你或許可以到上麵。你到了上麵就往外跑,我來拖住她……”

蘇離離打斷他搖頭道:“算了木頭,我就是編著地名騙過了她,她也不會留我們活口的。他們外麵還埋伏了人,我跑也跑不掉,你既然上不去,我陪你一起死,好過落在他們手裡。”她說得平淡尋常,好像這池子不是化屍之所。

木頭抱著她的腰,看了她片刻,忽然輕吻了一下她的鼻子,壓低聲音道:“你沒下來,我出不去;你下來了我倒想到一個法子。”他貼在她耳邊竊竊而言。

“老板娘”在井上聽不清下麵說話,大聲道:“喂!你們都不想活了是吧?”忽見蘇離離與木頭摟摟抱抱,寬衣解帶,大是驚奇道:“你們死到臨頭還要風流快活一回嗎?”

蘇離離不理她,兀自將兩人的衣帶打起結來,比了比也才兩丈的長短,遲疑道:“不太夠。”木頭道:“撕衣服條子。”

他二人一派忙碌,“老板娘”在上麵冷笑道:“我與你們相處了十餘日,你們也沒發覺,可見無用至極。現在慌張又有什麼

用!”腦後突然一陣掌風襲來,她話未說完,忙回身去擋,來人手腳極快,格開她兩掌,一腳踹中下盤。“老板娘”一個站立不穩,仰麵跌了下來。

木頭忙拉著蘇離離閃開一邊,看她“砰”一聲響,摔平在井底,靜靜地滑到二人腳邊。頭上一人溫和道:“我跟蹤你十餘日,你也沒發覺,可見無用至極。佛祖說:‘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十方的光頭比白瓷還鋥亮,在井邊閃閃發光。

蘇離離小聲疑道:“佛祖不是這麼說的吧?”

木頭出手如風已點了“老板娘”全身十二處大穴,笑道:“佛祖說的我不知道,有一個典故叫請君入甕,不知大姐知不知道?”

“老板娘”一落井底,眼中便生出極大的懼意,罵道:“和尚!你怎的又來攪老娘的事!”她叫著,蘇離離便扯她的腰帶下來,又縛在自己與木頭的腰帶上,連成一條繩子,一端係上自己手腕。

十方四顧屋中,不見繩索,淡淡應道:“你扮得如此像蘇施主,我怎會相信你就是個尋常民婦。我跟了你到這裡,蹲在附近五日,你同夥昨日扛了個大麻袋進來,我還不知道是誰,今晚看了半夜才算把這出戲看明白。”

他縱身躍上房梁解下方才“老板娘”假扮蘇離離吊在那裡的繩子,房屋低矮,統共也隻兩丈長。落回地麵,忽又想起來,道:“哦,你那位閻兄人中龍鳳,賊走不空手,還伏在外麵草叢中呢,隻不過是死的了。”

隨即往下對木頭道:“繩子不夠啊。”

木頭道:“先扔下來再說。”十方依言扔下了繩子,蘇離離接住,又結在那三條衣帶上,約有四五丈長了。

“老板娘”不想栽了這樣一個跟頭,又氣又急,“和尚……可你當時信了我的。”

十方細心解釋道:“我當時沒信,做我們這一行,沒有上麵的命令,自是不能打草驚蛇的。你看了那條子上的字,自然會去告訴你主子,你主子派去銅川的人自然都被我主子捉住了。”

當日十方回稟祁鳳翔道:“那家客棧的老板娘極是可疑,事後回過一次客棧就沿官道西行而去。”

祁鳳翔問道:“她會是誰的人?”

十方道:“如今在這一帶,是敵

非友的,隻可能是趙無妨的人。屬下已令人沿路盯梢。”

祁鳳翔斜倚在坐椅的扶手上,默然讀了三遍字條子,換了換姿勢,抬眼問十方:“然後呢?”

忽然極低極低的一聲響,似金石叩響。“老板娘”大駭,以致牙齒打戰上下磕響,大聲道:“廢話少說,快把我們弄上去!快!”

那陷阱極深,一般繩索不抵用。十方已屋裡屋外找了一圈,四壁徒然,無甚可用,連根竹竿子都沒有,顯然這夥人根本就沒打算讓木頭再出來。十方當機立斷,蹲下身便撕衣裾。

木頭將蘇離離結的那條布繩的另一端係在自己的左腕上,生死已連在一起。兩人默然對望,心中忽然變得一片明淨,既不慌張也無懼怕。未及說話,一股腐臭之氣從那洞眼裡冒了出來,蘇離離一聞險些作嘔,“老板娘”已尖聲叫了起來,水聲汩汩而來,黑色的液體從那洞眼裡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