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揮劍斷浮雲(1 / 2)

第二日,祁鳳翔大帳。

祁鳳翔拈著一頁文書給應文,“歐陽覃有加急快報在此,一月十三日,胡人前哨兵馬離滄州不足百裡,他雖有所布置,畢竟人馬有限。我已令李鏗分了一部分兵力東回。”

應文大是搖頭,“梁州南部才是重鎮,似此回兵,豈不將全梁之境拱手讓人?”

“正因為是重鎮,天河府城牆堅固,趙無妨這兩年經營得當,不是短時可下。”祁鳳翔點著桌麵,“現在僧多粥少,我兵馬有限,手下也沒人,占不住雍梁,隻能回兵自保。派快馬過去,叫江秋鏑撤回來。”

應文道:“這樣,胡人那邊我去談。我看他們沒有南下之誌,至多是要割占州郡,先讓一讓,回頭再收拾。”

祁鳳翔止道:“不行,胡人不講理,你不能去。”

當日便先派出快馬調木頭回兵。

第二天淩晨,祁鳳翔尚未起床,昨日派出的令馬便與木頭派來的人並騎而回。祁鳳翔披了衣裳,一頭黑發墨一般鬆散夾在衣間,將人召入帳中詢問。那人伏地拜道:“我軍兵臨城下時,對方全無戰備,城上隻掛白旗。天河府守丞於治人投書,願意舉境投降。”

“哦?”祁鳳翔大感意外,不由得坐正了又問,“江秋鏑怎麼說?”

“江將軍人少,恐他有詐,隻駐軍在外,差小人速報殿下,請殿下大軍南占天河府。”他摸出一封書信,信上是木頭的字,確如此人所言,信角也有事前兩人約定的標記。

祁鳳翔隻猶豫了一下,一召祁泰,果斷道:“傳令下去,各路軍馬即刻拔營南下,不得遲誤!”

天河府外城,旌旗招展。一名府官一臉訕笑,呈上名刺。莫大站在上首,接過來掃了一眼,念道:“於抬人?”

旁邊幾個小吏憋不住笑了。那府官皺了皺眉,仍然訕笑道:“下官名叫於治人,子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莫大皺了眉看著那名刺,研究這個字和“抬”字哪裡不一樣時,木頭縱馬從西過來,蘇離離一身親兵裝束,也跟在一旁。

莫大迎下階來,把名刺遞給他,木頭掃了一眼,徑直走到大堂上首

。案上放著一個大木方匣子,旁邊一摞書冊。他便翻開那書冊瀏覽。

那於治人畢恭畢敬地稟道:“將軍,楠木匣子裡是梁州都督的大印,旁邊是梁州兵馬錢糧收支總冊。”

木頭翻著賬冊並不答話,翻了一陣,突然問:“這賬目是誰做的?”

於治人道:“是下官。”

木頭“啪”地合上賬冊,傾身上前問道:“十萬軍馬,錢糧足支一年,如此雄厚之力,為何不戰而降?”

於治人神情激昂,拱手晃腦道:“區區梁州兵馬豈可抵抗將軍威武之師。銳王殿下智謀無雙,百戰百勝,我等豈能螳臂當車,逆流而動。這……”

“好好,”木頭擺手止住他,“這樣子,銳王殿下駐軍離此不過三十裡,這顆梁州都督的大印就勞您前去獻給他老人家,以彰功勞。”

於治人一愣,方大喜道:“是,是,下官遵命。”

木頭又道:“莫大哥,你差五百人送他去。”

莫大一驚,“五百?”

木頭神色不改,點頭,“五百。”

半日後,祁鳳翔踞椅而坐,應文站在一旁。於治人隨著祁泰低頭趨入,未抬頭時便匍匐在地道:“下官於治人,參見銳王殿下。”

祁鳳翔在坐椅扶手上支頤淺笑道:“是你獻了天河府?”

於治人仍趴在地上,並不抬頭,道:“下官微末之力,不足為殿下垂詢。”

祁鳳翔也不叫他起來,隻道:“如此你也是我軍的功臣了。”

於治人聽得這句話,抬首時眼中一片誠懇,道:“下官在梁州時,聽聞銳王殿下掃蕩北方,無人能及,心中萬分仰慕。隻望殿下早日來到,拂高天之雲翳,展日月之光輝。我等梁州官民,盼殿下如大旱之盼甘霖,嬰兒之盼父母,實是望眼欲穿。”

他說得毫不羞赧,應文直聽得匪夷所思,祁鳳翔反笑了笑,似聽到什麼有趣的話,坐直了身子,道:“不想我如此深入人心。”

於治人奮力點頭,“正是!銳王殿下算無遺策,百戰百勝。下官等在天河府,聽聞殿下揮兵南向,周身的血都要沸了。那時便日思夜盼,隻望殿下……”

“好了好了,”祁鳳翔終於招架不住,抬手打斷他,平靜道,“你等占據州郡與朝廷為敵

,經年械鬥不息,我若不提兵到此,也仍不歸服,似此還敢來獻城池。祁泰,把他押出去,斬首轅門。”

他使一個眼色,祁泰會意,上前便去拉於治人。於治人瞠目結舌,片刻之後,甩掉了祁泰的手,正色道:“我獻城歸降,殿下卻要殺我,不怕天下義士寒心?”

祁鳳翔輕笑道:“量你區區腐儒,能有什麼本事讓天下義士都寒心。”他對著祁泰一抬下巴,祁泰便又上前拉於治人。

於治人甩開祁泰的手臂,想說什麼,卻隻“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應文歎道:“此人辭色諂媚,雖獻了城池,留之無用,殺之不義,放他下去便是。”

祁鳳翔微微笑道:“才無一定之規,這人拍馬屁雖拍得露骨了點,卻能不重樣,也算是個人才。”

二人說話間,祁泰又帶著於治人回來了,祁鳳翔笑道:“怎樣?”

祁泰稟道:“屬下領於先生在轅門逛了一圈,先生辭色抗厲,渾然不懼。”

於治人臉上神色哭笑不得,祁鳳翔微笑之中卻有些淩厲,緩緩道:“我明白了,你是不願在我帳下效力,故意做出一副諂媚相,想脫身而去。”隨即笑一笑,“不想趙無妨手下卻有這等忠心之人。”

於治人默然不語。

祁鳳翔道:“你既不願仕進我軍,為什麼來此途中不跑呢?”

於治人苦笑道:“那位攻占天河府的江將軍,派了五百人押我。銳王殿下,下官智術淺短,不足為諸侯相爭效力。趙將軍是我舊交,才勉強就任,管理一州內政。但他……唉。”

祁鳳翔靜了靜,站起來拱手道:“在下有一言,相勸先生。”

他說得謙遜,於治人恭敬一禮,“不敢。”

“先生說服天河府守將舉城而降,乃為了城中百姓不曆兵戈戰亂,足見憂國憂民之心。現下我有一個難題,北方胡人趁我南征,欲舉兵而下。先生不願事諸侯,蓋因割據分戰;胡人異族,覬覦中原,則是華夏同仇。我想請先生前往談和,待我收定中原,再戰胡虜。”

於治人容色不驚,卻望了祁鳳翔良久,方慢慢道:“殿下……初見於我,便以如此重任相托,不怕所托非人?”

祁鳳翔微微一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