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曲終人不散(2 / 2)

此後天下大定,百姓安居樂業。蘇離離當初賣房子的錢,以及後來攢的銀子,不下三千兩,卻始終藏著,不願意揮霍。木頭知道她是從前生計窘迫落下的毛病,循循善誘,教她當用則用。於是買來上好青磚,在三字穀空處,韓蟄鳴藥廬約裡餘之地砌了一座大院子。

青瓦白牆仿若從前的鋪子,房間左三右二。幾圍籬笆,都在腳下栽上藤蔓,周圍種菜植藥。木頭的醫術日益精進,韓蟄鳴時常挑出病人來讓他治。蘇離離收拾房屋,閒來便做一做棺材。因為不必以此謀生,她一年也做不出三具來,卻具具精細上乘。

十餘年後,江湖傳言,若不能求得韓蟄鳴醫治,可求得儘得他真傳的徒弟醫治;若求不得他的徒弟醫治,則可求得世上最好的棺材盛斂。

總之,江南三字穀,傷病好去處,一朝治不得,買棺就入土。

女兒一歲時,兩人再出穀遊曆。蘇離離特意去了一趟母親過去學藝的太微山,希望能找到時繹之,然而遍尋無蹤。木頭沿路找尋珍貴藥材,二人流連良久,世間的風月奇景,所思所得都同分同享,宛然如一,再無缺憾。

入臘月時,回到三字穀。半夏已經能走會說,撲過來就叫爹爹。木頭從冷水鎮買了一些爆竹煙花來放,半夏嚇得直往蘇離離懷裡縮。晚上女兒睡了,木頭燈下托了腮,望著蘇離離,雙目閃閃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跟你說的碧波潭?”

“什麼?”蘇離離不記得了。

“我們可以在裡麵……”後麵省略數字。

“啊?”蘇離離驚詫了。

木頭站起身來,微微笑道:“今天除夕,正是歲末陰陽相交之時,不如我們去試試吧。”

“啊!”蘇離離尚未從震驚中恢複過來。

“走嘛。”木頭半哄半迫。蘇離離臉色緋紅,愣愣間被他拉了出去。

碧波潭邊結了冰雪,潭水仍然冒著熱氣,汩汩流下那一路冰淩的小徑。木頭道:“脫衣服。”黑夜中昏暗不清,蘇離離有些怦然心動,用手握了臉,嬉笑道:“你先脫。”木頭“哼”了一聲,

“脫就脫。”伸手便解下外麵棉衣,再利落地脫下中衣,露出上半身結實流暢的肌理。

蘇離離怎麼看都看不夠的,伸手想感受一下他身體特有的柔韌彈性,才觸到木頭的背,頭頂風聲一響,“嗖”地一人落入,或者說是鑽入水中。但見木頭站住一動不動,便知來人是友非敵。片刻之後,陸伯鑽出水麵道:“咦?你們為何在此,你怎的脫成這樣?”

木頭板著一張棺材臉,“洗衣服!你呢?”

陸伯“哦”了一聲,“過年了,趁著夜裡沒人,來洗個澡。”忽然興致一起,“你要不要下來切磋兩招?”

木頭應了聲“好啊”,轉瞬一招擊了過去,未儘全力,水花已激起三尺。陸伯本是數一數二的高手,連忙一躍而起,擋開他這招。木頭後招連綿不斷,已唰唰唰地攻了過去,痛下殺手,陸伯大驚逃走。

這次嘗試以比武大會告終。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這天木頭早醒,天剛蒙蒙亮,空氣清新,山色如洗。木頭心情大好,趁著蘇離離還沒睡醒,把她抱到了碧波潭邊。蘇離離縮在他懷裡,“你又要乾嗎?”

木頭用充滿愛的純潔眼光瞅著她,蘇離離暗暗詛咒了一聲,伸手就扒他的衣服。木頭體貼地替她把頭發綰了起來。正在這解衣緩帶,柔情蜜意之時,池中水花一響,又掉下來一人。

蘇離離與木頭保持著解衣半摟的狀態,眼睜睜看著水麵冒出一個光頭來。十方合掌欲言,突然又噎住了。木頭飛快地把蘇離離掩在身後,怒道:“這麼早你來做什麼?”

十方莞爾一笑,如醉春風,侃侃道:“下月十四是皇上三十壽誕,大宴百官,令我來問問,臨江王是否有意回京一敘?”

木頭想也不想,咬牙道:“沒有!”

十方笑得愈發風姿綽約,合掌行禮道:“二位請參歡喜禪,貧僧少陪了。”言罷,運起卓絕輕功,逃也似的飛奔而去。

蘇離離把臉埋在木頭背上,簡直要咬人了。木頭抬頭看了一眼穀口,拉起蘇離離默默地回屋。這次嘗試以禪定的思考而無妙悟告終。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時序遞嬗,又屬炎炎。傍晚太陽下去,餘熱散儘,蘇離離開軒納涼,

隱約露著脖頸鎖骨。木頭是個意誌堅定,百折不撓的人。他若想做一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將它做成。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下巴,蘇離離聲音柔軟道:“不想動。”

木頭拉開她的領口,吻到肩上,含混道:“不用你動。”

蘇離離既不推拒,也不迎合,還是懨懨道:“怪熱的,彆弄得一身是汗。”

木頭咬上她的耳垂,“水裡就沒汗。”

幾番勸誘推辭,蘇離離給半夏蓋好薄毯,二人潛至碧波潭。潭水澄清明淨,夏日摸著微微溫熱。蘇離離前後左右看了又看,木頭道:“陸伯今天去冷水鎮了。韓先生他們都睡了,這時節沒人來打擾。”

蘇離離紅著臉笑笑,皓月之下,百種風情。木頭一把將她推在旁邊石壁上,動作雖迅猛,卻知道預先將手墊在她腦後,以防撞在石上。下一刻,木頭已吻上她的唇,輾轉纏綿,不願放開。蘇離離不覺情動,輕吟一聲,微微睜眼時,眼角餘光一瞥,忽然驚叫出聲。

木頭驟然停下,回身看去,半夏睡眼惺忪,卻專注地看著他們。三人瞠視半晌,半夏奶聲奶氣道:“爹爹,你們在做什麼?”

木頭握拳看著兩歲的女兒,蘇離離方才那縷情思半分也無了,忙整了整衣襟,上去牽了女兒道:“剛剛還在屋裡睡著,怎的跑出來了?”

半夏毫不客氣地摟著蘇離離的脖子任她抱起來,委屈道:“我醒了沒看見娘,我害怕,就出來找你了。”

蘇離離默然片刻,滿懷歉意又柔情萬千地看了木頭一眼,抱著女兒往回走了。木頭過了半天才悻悻而歸。這次嘗試以家庭聚會告終。

第二天晚上,木頭對睡熟的半夏輕輕一點。蘇離離驚叫:“你做什麼呀?”

“放心,我有分寸。”

蘇離離看他臉色不善,小心道:“你還要去?”

木頭冷冷撂下一句話,“今晚再有人來,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此言一出,神佛皆畏,凡夫俗子更要靠邊了。終於在幾番嘗試未果後,木頭成功地達成了願望。下半夜時,木頭心滿意足地抱著癱軟無力的蘇離離回屋了。

這個夏天,蘇離離又一次懷孕,抱著木頭的脖子耍賴,“這次生了我們就收手不生了吧。

木頭點頭,“依你,不生可以,但是不能不……哼哼。”

蘇離離愁道:“那要怎麼辦?”

木頭輕描淡寫道:“這個好辦得很,師傅有秘方。”

七夕當夜,蘇離離與木頭並肩坐在屋外簷下,仰觀星河燦爛。她倚著木頭的肩膀,有些模糊要睡的感覺,卻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說著話。

蘇離離道:“我生在七夕,我爹說日子不好,就給我起名離離。是想用這個‘離’字來破了這半生流離。”

木頭攬著她的肩,“他是要你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你看你多彪悍,當初我才見你那惡毒模樣……”

蘇離離輕笑著打斷他,“你怎麼就忘不了呢?”

“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蘇離離模糊呢喃道:“我也忘不了,你的樣子……溫順可憐,眼神……卻沉默倔強……”她慢慢倚在他懷裡睡著。

木頭靜靜坐著,似被她話語之中平淡的尾音帶回了曾經的過往。他默然良久,見蘇離離已睡著,輕手輕腳把她抱起來。屋簷月光下,她的麵容宛如初見,又宛如歲月中喜憎聚散的疊加。那一刻傾情在沉澱中破空而來,擊中了木頭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低下頭,親吻懷裡她的臉。

當時相見早關情,驀然回首,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