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曲終人不散(1 / 2)

十月的三字穀,初秋,木葉微黃,一片絢爛。

清晨,蘇離離打開門,明麗的陽光中有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在門外靜立。征塵未洗,風霜猶在。陽光映在蘇離離的臉上,她微微眯了眼,照出一個恬淡的笑容,語調有些繾綣的滯澀和由衷的歡喜,她輕聲道:“木頭。”

七年前他被她所救,五年前他默然離她而去,時至今日,江秋鏑笑容純淨,眉目俊朗,終是笑道:“我回來了。”

萬葉秋聲刹那都變作人世安穩,歲月靜好。

七日後,正是韓真出嫁的日子。那位對她矢誌不渝的少幫主終於在去年得到韓蟄鳴首肯,納了聘。隻有一條,婚禮必須要在三字穀辦,辦完才能將韓真接回去,每年二人必須回來一次,那少幫主都一一應允。

是日,韓夫人將韓真打扮好扶出房來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入夜,蘇離離和木頭坐在屋外抬頭看星星,許久不見,蘇離離總是黏在他身邊。因為幫著韓夫人打扮了韓真,於是她歎道:“韓真今天可真漂亮。”

木頭輕聲道:“是嗎?”

蘇離離看了他一眼,見他心思飄遠,“是啊,怎麼,你酸了?”

木頭大怒,“你再這樣無聊,看我怎麼收拾你!”

蘇離離看他真生氣了,挽住他的手臂,“嘻嘻,你猜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木頭恨恨盯了她片刻,道:“不知道!”

蘇離離兀自感歎,“那你猜他們第一次能不能成?”

木頭左右四顧了一下,見了鬼一樣看著她,“你注意一□□統好不好?這種話也好意思堂皇出口!”

蘇離離瞪大了眼睛,無辜道:“我怎麼了,你前天給我看的那本書上就說了,男女初夜,十九不成。”

木頭被她打敗了,扶額良久歎道:“有什麼不成的,心黑手狠就成了。”

蘇離離冷笑兩聲,“看出來了,你就是這種人。”

木頭抓頭發,側身一把抱住她,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們要不要補一個婚禮?把你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捉在堂上拜天地。”

蘇離離發現他做了兩年大將軍,為人越發有控製欲了,拜堂都要用捉的,遂懶

懶答道:“懶得折騰。”

木頭凝視她半晌,遲疑道:“我是怕你覺得我們的親成得不太……”

蘇離離抱著他的腰蹭了蹭,指點道:“我覺得很好,我就喜歡在鋪子裡,那是我們的家。我們倆就成了,要彆人來做什麼,要那些俗禮做什麼,都是做給彆人看的。你看韓真他們今天應酬了一整天,這會兒肯定沒精神了。”言罷,詭笑。

木頭聽她說得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個月後,木頭正式拜了韓蟄鳴為師,韓蟄鳴一暢老懷。蘇離離有些小風寒,咳了兩天,韓蟄鳴給她診脈,無意間說道,蘇離離幼年遭遇離亂,風餐露宿沒有好好調養,血氣有些虧欠,不易致孕。

蘇離離強辯道:“我一般都不生病。木頭受過外傷,又受過內傷,為何不是他有問題?”

韓蟄鳴拈須道:“他受外傷,那都是筋骨皮肉之傷。他的內傷現在不僅好了,且內力充盈。習武之人,內力豐沛,則身體康泰。你才有內傷,現下早睡晚起,心情舒暢,好吃好喝,慢慢補起來吧。”

蘇離離回到房裡,撲進木頭懷裡,鬱悶道:“你隻好停妻再娶了。”

木頭大聲道:“說些什麼呀!”

蘇離離頓時從老虎變成小貓,弱弱地抬頭,“你另找個能生的吧。”

木頭哭笑不得,“韓先生不是說了,你就是身體底子弱了些,調理一下也未嘗不可。咱們總要試試吧。”

蘇離離道:“一來二去太耽誤你了。不如這樣子,先試五十年吧,不行再說。”

木頭順著她點頭,“五十年未免太短了,怎麼也得試個□□十年。”

不知是福至心靈,還是運氣使然,三個月後,蘇離離頭暈作嘔,韓蟄鳴一診,有孕兩月有餘。蘇離離很驚愕,木頭看似很淡定。韓蟄鳴更加淡定,一招木頭,道:“你去切一切她的脈,告訴我是什麼脈象。正愁這裡沒有來求治生產的人,怕你找不準脈。”

此後數月,木頭不離她左右,也不準蘇離離爬上穀口去,什麼都是他去辦。且每天要把脈二十次以研究脈象。蘇離離眉眼一眯,問道:“你們這是讓我生孩子還是坐牢?把我當教材了啊?”

木頭寬慰她道:“再過五個月我就不

拘著你了。”

“五個月?”蘇離離疑道。

木頭點頭微笑,“五個月。”

五個月後,木頭不製止她行動,蘇離離自己卻不想動了,成天懶懶的。木頭卻又要拉著她到處轉一轉。有時候蘇離離煩悶起來發一發脾氣,木頭也總讓著她,哄小孩一樣,說今後帶她出去玩,天南地北都可以。

孩子七個月的時候,木頭細細地把了她的脈,笑道:“女兒。”

蘇離離猶疑了一下,問:“你喜歡嗎?”

“我喜歡啊。”木頭輕輕抱著她。

蘇離離沉吟片刻,“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女兒跟我姓蘇。”

木頭溫柔不改,卻斷然道:“不行,第一個孩子要跟我姓。”

“那……那第二個跟我姓?”

“第二個孩子也跟我姓。”

蘇離離無力道:“那哪個可以跟我姓?”

木頭握著她的手,誠摯點頭道:“哪個都不能跟你姓,你可以考慮跟我姓。”

……

這樣又過了兩個月,蘇離離臨產。得益於木頭帶著她閒逛活動,疼了一個時辰,女兒呱呱落地。正值仲夏,木頭便給女兒起名為半夏。

蘇離離正色道:“木頭,我們要是再生孩子,是不是要叫藿香、艾葉、天南星啊?”

木頭那段日子正在製辰砂半夏丸,聽了這話,深以為然,道:“再生女兒可以叫辰砂,要是兒子叫南星也不錯。”

蘇離離暈倒在床,“你這也太欠水準了。”

他坐在床沿,反問:“那你能起什麼好名嗎?”

木頭已不複青澀沉默的少年,更兼沙場曆練,眉宇之間是成熟男子特有的氣韻,常常讓蘇離離覺得自己仿佛是他的孩子,要他哄著拍著提點著才能過得安生。她情腸一轉,嬌態橫生,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我起過呀,木頭就是好名兒。”

每當蘇離離露骨地表達愛意,木頭就萬分受不了她,瞪了她一眼,訥訥半晌,道:“好吧,隻要你不起個十三圓、四塊半什麼的,今後再生就讓你起名字。”

半夏七個月大時,莫大從江南調防回京。臨走之前,木頭攜蘇離離去會他和莫愁。四人相見開懷,共敘彆情。蘇離離和木頭一走月餘,韓夫人倒是樂意帶著半夏,隻是蘇離離想女兒想得

受不了,回到三字穀,抱著半夏,望著她圓圓的小臉想,這就是塵俗羈絆。如木頭所說,雖束縛,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