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12646 字 3個月前

頓了頓,又小聲道:“便是不做仵作了,也能開個酒樓飯莊,哪裡不厲害?”

其實不管是仵作還是商人,在大祿朝的社會地位都不算高,可白寧說這話時,卻是真心實意的讚歎。

她在發自內心的敬佩晏驕可以自食其力。

晏驕一愣,明顯詫異於對方竟然會說出這番話。

白寧卻難得多愁善感起來。

她是白家的女兒,從小衣食無憂,往來的也多是家世相當的豪門貴女,何曾想過世上還會有其他女子,年紀輕輕的就要拋頭露麵自己打拚?

那日她隨晏驕出現場,又稀裡糊塗看了驗屍,心下大為震撼,回去之後一連兩天都心事重重。

“唉。”她又重重的歎了口氣。

這是……突然自卑?

姑娘你清醒一點!

你這樣的出身到底有什麼資格自卑!

好好的一個姑娘忽然唉聲歎氣起來,晏驕實在看不下去,想了想,便道:“你名下可有田莊地產?”

白寧一怔,倒也老實點頭,“自然是有的。”

“平時誰打理?你可過問麼?”晏驕又問。

雖然不知她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可白寧還是繼續點頭,“雖是幾個掌櫃的看著,可每季都會送進來賬本子,偶爾我也會去莊子上、鋪子裡瞧瞧,不然時候久了,他們難免以為我這個閨閣女孩兒軟弱好欺,中飽私囊起來。”

高門大戶的姑娘從小就被長輩教導管家、理財,這些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收益還好?”晏驕笑問。

白寧模模糊糊意識到她要說什麼,麵上不由顯出一點驕傲,“雖不敢說數一數二,但每月每處少說能剩個幾百銀子,若是年景好,就更多些。”

“這不就是了?”晏驕拍手笑道,“你瞧瞧你,每年光是手下產業,少說也有幾千銀子的利,這還不算出息?反觀我,一月足足三兩銀子呐!”

足足三兩!打兩口鍋還搭進去她半匹細棉布!

“這怎麼能一樣!”白寧給她逗樂了,搖頭道,“那些都是家中長輩給的,我不過占個便宜,哪怕沒有我,隨便給了什麼人,還不照樣掙錢?”

“怎麼不一樣?守著金山銀山敗光了的有的是呢,你小小年紀一年就能掙那麼些銀子,武藝又出色,這不是本事?”眼見著這姑娘要鑽牛角尖,晏驕忙道,“誰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難不成你生在那樣的家裡,卻偏要衣衫襤褸麼?”

“便是我有這點作為,不也是因兒時得家中老人庇佑?不然早就餓死了,哪裡又有閒情逸致去學呢!若真要較真兒,我卻又不如那些真正從一無所有爬起來的了,比來比去,哪裡是個頭兒?”

她說的真誠,入情入理,白寧也就慢慢回還過來,有些羞澀的笑了,“晏姐姐,你可真會說話。”

“不是我會說話,”晏驕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腮上軟肉,“事實如此,我不過點出來罷了。”

白寧抿嘴兒看著她笑,小模樣乖的不得了,哪兒還有初見麵時風風火火的張揚?

兩人繼續往前走,晏驕又趁熱打鐵道:“我不過顧我自己罷了,可你手下有那麼些莊子,就需要有人乾活,他們有活兒乾,就能養家糊口。你經營的越好,他們的日子也就也好過,這麼想想,是不是本事?”

白寧給她誇得滿臉通紅,雙手捂臉搖頭不住,“好姐姐,快彆說了,我實在當不起!”

晏驕哈哈大笑。

快過年了,街上人流如織,不管窮的富的,麵上都掛了笑,滿是對新年的期盼。

路邊成規模的店鋪自然不必說,恨不得日日放鞭吸引顧客,幾乎一進臘月就張燈結彩,夥計們俱都收拾的光鮮體麵,不少有心的店家還專門弄了些吉祥話兒叫他們輪番說著。便是那些本小利微的流動攤販,也都換了紅布,掛了紅燈籠,竭力叫自己穿得喜慶些。

隻是這麼看著,就很容易被感染了節日氣氛。

白寧算是豪門貴女中不拘小節的了,如今更是自己千裡迢迢的跑來找未婚夫,在這會兒也夠少見,可饒是這麼著,也沒見過這種小地方的街市,隻覺好奇的不得了,看什麼都想摸摸。

晏驕越發覺得她可愛,十分耐心的帶她逛著,又時不時介紹一番。

兩人正在興頭上,忽聽前頭一陣騷亂,有人大聲叫道:“哎呀,了不得,胳膊斷了,你不能走!”

晏驕:“……”

何等熟悉的台詞!

白寧一愣神的功夫,就見她已經以一種難以形容的亢奮往聲音來源處跑去,忙拔腿跟上。

中間的事情不消多說,隻是稍後劉捕頭過來,一看這場麵就樂了,“晏姑娘,感情如今您專管碰瓷兒啦?今兒沒帶鍋嗎?”

鍋?!被抓那人突然抖了下,猛地抬頭看過來,眼神複雜。

晏驕滿臉悲憤道:“那天隻是巧合,巧合!”

天可憐見,誰知外頭現在給傳成什麼樣兒了!她才沒有隨身帶鍋的愛好。

見劉捕頭隻是笑,晏驕忽陰測測一笑,“鍋是沒有,湯勺倒有一把,劉捕頭跟我回去舀一碗不?”

劉捕頭笑臉一僵,連帶著他身後兩個眼熟的捕快都開始瘋狂搖頭,“不了不了,姑娘實在太客氣了……”

晏驕哼哼兩聲,決定大發慈悲放過他們,指著那被白寧三拳兩腳打趴在地的人道:“這人應該是慣性脫臼,不知道的人很容易就給他蒙了。對了,他才剛還試圖把人拐到一家什麼新開的醫館裡去治傷,估計是一夥兒的。”

劉捕頭點頭記下,又對身後一眾巡街衙役道:“聽見了麼?還不速去抓人!”

晏驕問道:“是我趕巧了呢,還是最近做這些下三濫營生的確實多了?”

短短幾天之內接連碰上,這概率確實太高了些。

“姑娘不知道?”誰知劉捕頭反而詫異了。

晏驕傻眼,“我知道什麼?”

劉捕頭上前與她耳語道:“還不是那韓老三?以往這縣城內大部分潑皮無賴皆是他的手下,如今不是被大人收編了麼?他想替衙門效命,就自覺把手下人先後篩了幾回,能改過自新、耐得住的留下,實在整治不好的便都散了。如今城中潑皮已然分為兩派,一派是韓老三手下的,另一派就是這些不受約束,又沒本事的。他們不肯老實找活兒乾,這碰瓷兒乃是空手套白狼,自然就都盯上了……”

晏驕瞠目結舌,“這潑皮還分了三六九等?!”

“那可不!”劉捕頭笑道,“這世上什麼不分個高低?這兩日我們還抓到過團夥行騙的呢,正巧前兒姑娘你抓的那廝還在掃大街哩,年前後活兒又多,如今正好補一個過去。”

說完,就抓小雞似的拽著那人走了。

快走快走,不然萬一等會兒晏姑娘真祭出湯勺來就完了!

那人走出幾步,卻又忍不住扭回頭來看,劉捕頭抬手往他腦袋上扇了一巴掌,虎著臉喝道:“怎麼,還想記住模樣報複不成?”

“小人不”

那人才要辯解,卻被沒什麼耐性的劉捕頭一口打斷,又使勁往前推了一把,“少廢話,趕緊走,還有兩條街沒掃呢!敢打我們衙門人的歪主意,活膩了嗎?”

那人:“……”

冤枉,我沒打她主意,誰敢啊!

稍後,劉捕頭果然將他帶到牲畜市場後頭的大街上,指著前頭一個戴著腳鐐的人道:“去領一把掃帚,問問老人怎麼做的。”

有牲口的地方都乾淨不到哪兒去,那股味兒就彆說了,什麼動物毛、飼料渣滓乃至糞便,還有那也不知是尿漬還是飲用水凍起來的冰麵更隨處可見,每日都需要人細細打掃。

平時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殘等做不來體力重活兒的乾這些,也算當地官府照顧,給他們找口飯吃。而龐牧來了之後,乾脆就把犯了事兒卻又不至於判刑的犯人也派過來,贏得百姓上下一片讚譽。

那人被空氣中濃烈的牲口臭氣熏得幾欲作嘔,剛想開口就見不遠處監工的衙役熟練拔刀,盯著他的脖子,非常蠢蠢欲動,隻好又憋憋屈屈的閉了嘴,依言去前頭領了掃帚,試探著跟那位“前輩”搭話。

他過去時,對方也聞聲抬頭,兩人都從彼此鼻青臉腫的造型和渾然天成的猥瑣氣質中看到了某種強烈的同類歸屬感。

原來,你也是……

“兄弟你也是被那鍋?”

“……那使鍋的沒動手,”新人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心有餘悸道,“是個年紀差不多的妞兒,使得好一雙鐵拳!”

舊人聞言雙目大睜,驚恐萬分道:“竟還有同夥!”

然後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平安縣一帶界麵上悄然起了一則傳說:

江湖上新起了一個神秘的女子幫派,四處流竄,神龍見首不見尾,專打碰瓷的,貌似還與衙門有勾結,背景很是過硬……近期尤以一個使鴛鴦雙鍋和一個使雙掌鐵拳的妙齡女子組合尤為突出,下手狠辣戰績輝煌,建議眾兄弟近期遵紀守法……

作者有話要說:  白寧:“我自卑了。”

晏驕:“excuse me?”

平安縣潑皮:“眼見著這日子是沒法兒過了。”

晏驕&白寧:“什麼女子組合,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