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13901 字 3個月前

大年三十, 除夕守歲。

夜幕深沉, 縱使天上星辰暗淡, 本無一絲月色, 竟也被萬家燈火映的光輝璀璨。一場大雪於傍晚悄然而至,鵝毛般的雪片靜靜落下,有許多不甘寂寞的在半空中連成一片, 呼啦啦, 席子一樣氣勢洶洶的落下來。可因為沒有風,即便做出這凶相,竟也有幾分可愛了。

堂屋正中央起了一個大火爐, 上麵坐著一個大湯盆,裡頭丟著些切成片的紅棗、山楂、蘋果、梨子、桃子等的水果,有些是新鮮的, 煮過之後更添嬌豔;有的是乾的,煮過後便都舒展開來。

眾人圍爐夜話, 聽著外頭此起彼伏的爆竹和偶爾傳來的孩童嬉笑, 說些閒談。

方才晏驕和白寧出去堆雪人,到底兩個人太慢了些, 便又拉著龐牧、圖磬和齊遠一起,結果也不知誰先起的頭兒,最後竟演變成打雪仗。

戰局自然不消說:晏驕和龐牧一組, 白寧與圖磬一隊,齊遠……

反正終究齊遠是被眾人拖住四肢,丟進雪窩裡活埋了。

齊大人遭此劫難, 以至於狂性大發,也不知去哪兒摸了一把鐵鍁來,瘋狂作弊,將一鏟一鏟的雪奮力往這兩對“狗男女”身上潑去,聲勢驚人。中間白寧略跑得慢了些,直接被他一鏟雪拍倒了,晏驕放聲大笑,結果下一刻自己也被埋了……

一時間,歡笑聲、尖叫聲、起哄聲響徹天際,好些值守的衙役都跑出來看,拍著大腿的笑。

這下好了,滿身狼藉的五個人到底是給嶽夫人笑罵著去泡了熱湯,又換了烘烤過的新衣裳,這會兒一溜兒排開,齊刷刷抱著陶碗喝薑湯。

王公公頭一回在寒冬臘月連續趕路,略受了些風寒,到了衙門之後心情驟然放鬆,連日來的疲憊便齊齊上湧,當夜便病倒了,一連喝了數日苦藥湯子,好歹今兒才算能爬起來。

他現在就跟前幾天的郭仵作一樣,身穿皮裘,裹得狗熊也似,兩邊臉蛋通紅,抱著一大碗甜湯呼哧呼哧冒汗。

見眾人鬨得歡,他也不禁嗬嗬笑道:“到底是您幾位,慣會苦中作樂的。”

瞧瞧,大過年的連個歌舞宴飲都沒有,堂堂一國國公,兩個侯爺,竟已淪落到打雪仗取樂……也虧得幾位大人看得開,隻是不知回頭聖人知道了,又該心疼成什麼樣兒。

龐牧笑嗬嗬看過去,滿臉真誠,“不苦,多麼自在!”

王公公越發心如刀絞,跟著點頭,“是,不苦。”

龐牧:“……”這怎麼說都不信可要了命了!

廖無言看的直搖頭,“都多大的人了,竟也這樣胡鬨,我才剛看見誰直接往脖子裡灌雪,回頭發起熱來有你們受的。”

說完,又對一雙兒女教訓道:“萬萬不可學他們,知道麼?”

廖蓁和廖蘅起身應諾,“知道了。”

龐牧身強體健,根本不畏懼這點寒意,隻是喝水一樣咕嘟嘟將薑湯飲儘,笑道:“大侄子大侄女兒都是乖巧懂事的,先生不必如此。”

廖無言神色複雜的瞅了他一眼,“有大人做此表率,難說。”

言外之意就是,大人您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龐牧乾笑兩聲,迅速轉過臉去跟晏驕說話,“你今兒的耳墜子真好看!”

枯坐無趣,不多時,眾人便三三兩兩玩開了。

董夫人略略推開一扇窗子,帶著一雙兒女賞了一回夜下雪景,又說些典故並許多與雪有關的詩詞,十分生動。不光兩個小朋友,就連晏驕也聽得入了神。

聽完之後,晏驕就一個感受:原來我是文盲!

“值此良辰美景,”董夫人指著外頭白雪壓翠鬆的園景,溫和笑道,“你們各自做首詩來。”

說完,還順勢看了眼第三位聽眾,目光中滿是柔和的鼓勵。

晏驕頓時虎軀一震,沒想到這事兒竟還能落到自己頭上,當即乾巴巴笑道:“……這個,哈哈哈哈,夫人,我背一首成嗎?”

要了親命了,她連什麼平仄仄平平仄仄都搞不清楚,作個鬼的詩哦!

董夫人莞爾一笑,倒也沒有勉強。

不多時,廖蓁小少年已經信心十足的吟了一首詩出來,具體引用了何種典故,晏驕一時半會兒分不清,可單從廖無言與董夫人麵帶笑意頻頻點頭來看,想必乃上上佳作。

就連才六歲的廖蘅,竟也磕磕絆絆說了一首,相較之下,卻顯得直白多了。

廖無言順手將她抱在膝頭,笑道:“不錯,榛兒亦大有長進。”

晏驕自歎弗如,又陰差陽錯被激起一點好勝心來。

若她什麼都不表現,豈非叫大家看輕了大華國的知識分子?

古典文化她是不成了,高端點兒的東西又沒有硬件,不過基礎版小實驗還是可以考慮的。

所以等白寧也跟圖磬上場表演了一段槍法之後,晏驕終於高高揚起手臂,滿臉雀躍的說:“我,我也要表演節目!”

眾人聞言失笑,俱都點頭,“好,不知晏姑娘要表演什麼?”

晏驕嘿嘿一笑,“我先去準備下道具!”

說完,就一溜煙兒跑了。

龐牧一看,也跟著起身,“我去幫忙。”

倆人轉眼跑了一對,眾人麵麵相覷,然後齊齊笑起來。

王公公也替他們高興,心道果然這回的衣裳首飾沒賞錯了,保不齊下回他來,就能連小世子的東西也一並帶著呢!

董夫人就對嶽夫人笑說:“這兩個人情分這樣深,連這麼一小會兒都舍不得分開,您老盼的好日子眼見著就要來啦。”

老太太心滿意足的點頭,又唏噓道:“那孽障雖蠢些,好歹還有些個眼力見兒……”

有眼力見的蠢大人屁顛兒跟著晏驕回了院子,後者噗嗤一笑,“你不在裡麵玩兒,巴巴兒跟來做什麼?”

龐牧坦然笑道:“你不在,我看什麼也無趣。”

晏驕心頭一甜,“那你幫我找些略硬略厚的紙來,對了,再要個小架子。”

龐牧歡歡喜喜的哎了聲,麻溜兒去了,不多時,果然抱著一大堆東西回來,一一拿給她看,“這信箋如何?又厚又硬挺。架子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太大的,這個小些的成麼?”

晏驕仔細看了一回,笑著點頭,“怎麼不成,你辦的可真好。”

龐大人三言兩語就被誇得心花怒放,若是身後有尾巴,隻怕要嗖嗖甩起來啦。

不多時,兩人抱著一堆東西去而複返,眾人見不過些尋常紙、杯子等物,都很是不解。

晏驕憋著笑,清清嗓子,一臉高深莫測的問:“你們知道紙鍋能燒水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搖頭。

晏驕心滿意足,又背著手踱著步,指著桌上細口小花瓶道:“我還能將這花瓶中灌滿水,倒過來,隻需一張紙片,便能使它滴水不漏!”

見眾人依舊一臉不信,晏姑娘隻覺得自己的虛榮心和成就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當即操作起來。

原本眾人還有些將信將疑,隻是覺得她難得這般踴躍,頗有幾分可愛,便都愛縱著。還暗中約好了,即便等會兒失敗了,大家也一定要捧場,千萬不能傷了人家的心。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的擔心實在多餘!

就見那簡單折起四角的四方紙鍋底部和邊緣雖然有些焦黃,但確實沒有燃燒起來,那鍋中的水,也的的確確在沸騰。

而等晏驕滿臉得意的舉起手中花瓶,瓶口果然沒有一滴水漏出時,掌聲四起。

龐牧帶頭海狗拍手,興奮得滿臉通紅,活像自己打了勝仗一樣高興。

廖無言等人亦是滿臉驚歎,感慨萬千道:“果然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多謝姑娘神技,今兒我們也算漲了見識,實在厲害。”

尤其是王公公,他自認跟在聖人身邊,見識了天下奇珍,可誰知今兒竟真被唬住了。

晏驕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彆人一誇就臊起來,連連擺手,“做著玩兒的,做著玩兒的,哈哈哈。”

她簡直得意壞啦,小下巴努力的仰著,兩隻大眼睛都笑的眯起來。

龐牧看的心癢癢的,又偷偷拉了拉小手,還得寸進尺的捏了下耳朵,滿足的不得了。

白寧離她最近,好奇的不得了,將那紙片和花瓶翻來覆去的看,結果一開,裡頭的水就嘩啦啦流了滿地,越發驚訝,“真的有水!”

圖磬也煞是詫異,甚至還將手指伸到花瓶中沾了一點水嘗了嘗,點頭,“確實是水。”

這對好奇寶寶折騰了半天,最後齊刷刷抬頭,“怎麼弄的?”

然後眾人就聽了一夜的什麼壓強壓力、熱傳導,如墜雲霧,似懂非懂,三十兒和初一交彙煮餃子時,還覺得頭昏腦漲。

次日一早,晏驕剛一出門就聽阿苗和杏花湊在一處小聲嘀咕,“廖先生是不是魔怔了?大清早的站在雪地裡連筆帶劃神神道道的……”

廖先生?

晏驕出去一看,果然就見廖無言立在院子裡,兩條胳膊上下揮舞,滿臉嚴肅念念有詞,看著……真是挺不正常。

她還沒想好怎麼開口,廖無言卻先瞧見了她,當即招了招手,“我想了一夜,頗有所得。”

他將手掌豎起,左右橫掃,“這樣動起來艱難,便是你說的風阻過大。”又將手掌橫起,“這樣流暢許多,便是因為所謂的受力麵小,風阻小。故而騎馬時便會伏低身子,不過大家素來隻是知道應該這麼做,卻從未想過究竟為何。”

晏驕驚訝得張大了嘴,再看看他滿眼的紅血絲和大大的黑眼圈,“您昨兒一夜都沒睡?”

廖無言雖有疲色,卻無疲態,反而精神格外亢奮,當即抄著手歎息道:“神妙之處甚多,毫無睡意。”

晏驕佩服的朝他拱了拱手。

廖無言失笑,反而向她作揖,“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若非姑娘所言,我是斷斷想不到這每日呼吸之所在竟如此神奇。”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忍不住伸手做了個抓放的動作,眼中異彩連連。

晏驕心道,這妥妥兒的科研苗子啊!

“先生這是做什麼?”龐牧從裡頭出來,一看廖無言這全身心投入的樣子也是驚訝:昨兒晚上還好好的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