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11435 字 3個月前

因殺了彭彪夫妻這對雞, 下頭那些猴兒果然都收斂不少, 隻是私底下難免議論紛紛。

自古以來出嫁從夫,天經地義, 官府管天管地, 沒聽說過還有管炕頭打架的!

【外人都不大信彭彪打不過老婆】

可也不知哪兒傳出去的,聽說新來的知府原來是個土匪頭子……武藝十分了得, 能以一當百, 周鶴那等好手也無一戰之力。他脾氣暴躁如雷, 你若不聽話, 便要提著碗口大的拳頭往你臉上招呼,一直打到服氣為止!

習武之人大多有些不收管束, 但唯獨一點好處, 那就是有個慕強的心思, 聽了這話, 倒是老實了。

圖磬每日都來衙門看未婚妻,順道也將外頭聽來的動靜說與龐牧聽,講到什麼“土匪出身”時, 眾人俱都笑翻在地。

剿匪的被說成被剿的,當真滑天下之大稽,可見世間流言不可信。

龐牧也跟著笑了一回,又對晏驕道:“我被人罵煞星轉世的都有, 若能叫他們知道怕,也不算委屈。”

說這話的時候,他手裡還舉著一個蛋筒冰淇淋, 頂上安靜趴著圓滾滾一顆球,深紫色的桑葚果醬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反正就跟他整個人的土匪氣質非常不協調。

眾人正笑間,杜奎杜捕頭就麵帶喜色跑進來喊道:“紮火囤那幾人抓著了!已經在往回押送,屬下先來通信!”

晏驕忙問衛藍情況,就見杜奎神色複雜,突然靈光一閃道:“這個……得虧四爺機敏靈變,好算虎口脫險。”

他知道新來的上司手下著實有一驃人馬,極是能乾,風傳各個身上都是有軍功有官銜的,故而不敢怠慢,雖然不知底細,便俱都以“爺”相稱。

虎口脫險?

這個形容真是意味深長,稍後衛藍一行人回來,龐牧問了經過,眾人哭笑不得。

那麗娘竟真是存了與衛藍春風一度的心!

世人皆慕好顏色,麗娘自然也不例外。她見衛藍年少俊美溫柔靦腆,都不必對方請君入甕,便主動存心勾搭,每日都打扮的妖嬈嫵媚過去沒話找話,竟將行騙大業拋之腦後。

團夥中其他三人不知她心思,但見進展神速,倒也暗中竊喜。唯獨一個衛藍每日緊張的睡不著覺,生怕一不小心便落入魔掌不得逃脫。

卻說這日,衛藍房東一家出門探親,偌大個庭院內隻剩一個衛藍和小四,麗娘見機不可失,索性半夜放了迷煙撬門而入!把個衛藍嚇得哇哇大叫。

“奴家浪蕩一生,難得一刻傾心,若能生個郎君這般的孩兒……”

眼見她三下五除二就將自己脫得赤/條條的,強拉著自己的手往胸脯上按,衛藍緊閉雙眼都能感受到不斷靠近的熱度,偏渾身酸軟逃脫不得,隻好默念《清心普善咒》。

好在關鍵時刻小四發揮作用,裝傻充愣的跑去隔壁院子,睜著大眼說瞎話,“你們家麗娘叫的好浪聲,我卻聽不得,在你們這兒躲躲可好?”

三個騙子一聽勃然大怒,大罵麗娘吃裡扒外,嚷嚷著什麼果然是“婊/子無情”“翻臉比狗還快”,當即抄起家夥前去捉奸。先將麗娘丟在地上,然後如此這般的照規矩辦事,再然後就被小四小五輕輕鬆鬆抓了個現行……

弄明白個中細節之後,眾人看向衛藍的眼神中都飽含同情。

晏驕歎了口氣,挖了個冰淇淋甜筒給他,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回來就好。”

衛藍看著手中不斷散發香甜涼氣的奇怪玩意兒,感受到家的溫暖後鼻頭一酸,險些哭出來。

這幾天他容易嗎?

到了這會兒,麗娘等人如何不知是衙門的人做的套?原本張牙舞爪的三個男人俱都成了蔫菜,反倒是麗娘,看向衛藍眼中竟依舊是濃烈而充滿幽怨。

齊遠笑嘻嘻揶揄道:“秀才公真是傷人不淺呐。”

衛藍都沒力氣瞪他了,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咬著甜筒,默默的覺得真好吃……

話說他好歹算小立一功,不知能不能再要一個……

專業騙子的最大特點就是來錢快,花錢也快,這才短短幾日,之前從宋亮那裡得的七十多兩就隻剩下二十不到,更彆提之前一眾受害人的。想討回來是不可能的,也不過出口惡氣罷了。

杜奎幫忙善後忙了幾日,這日出門時卻見楊旺正在外頭等著,見他來時便勾肩搭背的說:“我渾家做的好燒雞,煮的爛爛的,又有新釀高粱酒,你忙了這許久,且去我家吃一杯。”

因兩人都算峻寧府人士,十多年來沒少同甘共苦,又是如今府衙裡唯二兩個捕頭,情分遠比旁人來的深厚,所以楊旺一邀請,杜奎就很痛快的去了。

誰知酒過三巡,卻聽楊旺捏著一粒豆腐乾道:“你近來與大人見得多,可聽他說那宴會要擺在何處麼?”

作為峻寧府最大招牌項目之一,舞獅大會素來為本地父母官所重視,每年都是要親自主持開場的,屆時轄下官員及其家眷也會悉數到場參加,可謂除了中秋、春節之外第三大盛事。

既然要在外頭開場,又有這麼些人,少不得吃吃喝喝,自然是要找處所的。

杜奎不是憨人,自然聞弦知意,聽了這話,卻難得有些嚴肅,“老兄,且聽我一句勸,這事你還是不要繼續做的好。”

他明白楊旺的意思,對方必然已經收了某家甚至某幾家酒樓飯莊的好處,想牽線搭橋從中謀取好處。

楊旺嗤笑一聲,混不在意道:“你卻白擔心個甚!那官兒初來乍到,可不是兩眼一抹黑?又是個武夫莽漢,眼前驟然多了這許多事,想來也是焦頭爛額的,咱們也是替他分憂,何樂而不為呢?”

“去哪兒吃不是吃!左右他們這些官老爺不知柴米貴,花的又是朝廷的銀子,多一百兩少一百兩又有什麼分彆?”

頓了頓又道,“你放心,回頭必然少不了你一份好處。”

誰知杜奎依舊搖頭,“老兄,咱們不是外人,有些話不中聽我也須得放在明麵上說。咱們這位新知府大人雖是個武人,可也曾執掌一方,當年還為了一分一毫的軍費同一眾朝臣吵翻天,精明的很呐!你難不成沒聽過他的故事?如今西北幾國的人聽見他的名號還會嚇哭,他老人家殺的人隻怕比你我見過的還多哩!莫要看老虎瞌睡便將它作家貓,你從他腰包裡撈銀子,怕不是嫌命長!”

楊旺心中不是沒有顧忌,聽了這話,攥酒杯的手都緊了緊,可到底抵擋不了白花/花的銀子誘惑,把心一橫道:“話雖如此,可強龍還難壓地頭蛇。再說,這樣的事我也不是頭一回乾,隻要你我將嘴巴縫嚴實了,酒樓那頭的人難不成會自露馬腳?短短時日,量他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連酒樓飯莊的底細都抓在手裡。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兒,少說百八十兩進賬,你我幾年的俸祿便都有著落了!回頭孩兒吃肉,渾家穿綢,要什麼沒有?”

杜奎沉默半晌,歎了口氣,“我孩兒貪吃,肚腸卻也有限;婆娘愛俏,衣裳也夠了,若再要多,我自己省一省也就有了,這銀子燙手,我卻碰不得。”

說罷,也不去看楊旺漸漸冷下來的臉色,索性站起身來抱了抱拳,“老兄,這酒卻有些冷了,妻兒在家久候,我這便家去了。”

這個兄弟,委實太貪了些,早晚有一天栽在這上頭。

好話歹話,能說的他都說儘了,自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對方鑽了錢眼兒不聽勸,他也實在沒有法子。

隻是這麼一來,兩人多年情分隻怕也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幾日,楊旺果然驟然熱情許多,一時與齊遠等龐牧帶來的人關係突飛猛進,滿嘴裡稱兄道弟,杜奎一看便知他要一條路走到黑,勸又勸不動,隻好暗自歎息。

轉眼到了六月十八,還有二十日便是舞獅大會,下頭的人過來請示龐牧,說三日內須得將宴飲之所定下來,好叫店家提前安排大師傅、準備各色食材,再晚恐怕趕不及。

龐牧果然頭痛,便隨口問眾人意思。

楊旺等的就是這一刻,當即巴不得一聲兒,若無其事的笑道:“屬下卻是本地人士,如今心裡頭正好有幾個好去處,那東二街的聚香樓,西巷的百味樓,南三街的順興館,皆是好鋪麵,難得味美實惠,又是臨街的,一眼便能看到舞獅木樓,兩不耽擱。”

屋子裡瞬間靜了靜。

楊旺突然就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毛骨悚然,可當他壯著膽子偷眼看向龐牧時,卻發現這人還是像方才那樣笑的漫不經心。

是錯覺吧?自己可什麼馬腳都沒露呢。

“是嗎,”龐牧挑了挑眉,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楊捕頭有心了。本官初來乍到的,難免碰壁,若人人都如你這般想著替本官分憂解難,那才是好呢。”

楊旺心中一陣狂喜,見好就收,又裝模作樣說了幾句謙虛的話,這才恭恭敬敬退出來。

卻不知他走遠後,齊遠就嗤笑出聲,“本事不大,賊心不小,拔毛拔到咱們頭上來了。”

不知道他家大人除了自己的私庫,對公都是鐵公雞嗎?

龐牧對著空氣叫了兩聲,“大元,小二,去查查楊旺這幾日與什麼人往來,家中可有什麼變動。”

兩個年輕人在屏風後頭應了聲,轉瞬消失了蹤影。

楊旺多有小聰明,瞞得住旁人,卻瞞不過龐牧,才不過三天,就給大元和小二查了個底兒朝天。

“……前些日子跟那兩家掌櫃的都有過接觸,楊旺的渾家昨兒去綢緞莊一口氣要了四匹時新料子,共計十六兩八錢,又去打鐲子。她的嫁妝並不算豐厚,楊旺俸祿有限,可卻是那幾家鋪子的常客,聽說逢年過節必然要打首飾、做衣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