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大縣令小仵作 少地瓜 8364 字 3個月前

“楊捕頭?”晏驕下意識問了句。

林平一拍腦門, “叫習慣了。”

晏驕搖頭, “稱呼什麼的無關緊要,不過他怎麼在那裡?”

“具體不清楚, 隻是聽說楊旺與那家往來甚密, 平日也隔三差五過去吃酒,聽說他今兒醉的不得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 晏驕又委托小八回去取自己的勘察箱, 順便通知衙門內其他幾名仵作和兩名書記員, 這便馬不停蹄的去跟龐牧彙報了。

就見方才還“奄奄一息”的知府大人突然雙眼放光, 整個人都煥發出生機,當即抱拳起身, “不巧有些要事, 失陪!”

一眾文官習慣性起身作揖, 看見他的武官禮節後又有些暈頭轉向, 不知該不該模仿。

唯獨廖無言右眼皮猛地跳起來,隱約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就見下一刻, 知府大人已經轉過身來,滿臉鄭重的握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一切都托付給先生了。”

廖無言:“……”

這一瞬間,才華橫溢的廖先生心裡湧起了一百八十種罵人的話, 可不等他開口,對象已經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帶人離席。

因外頭人聲鼎沸,聲音小了聽不見, 聲音大了恐有泄露案情的可能,晏驕索性一氣憋到案發現場。

幾人一路穿行,等歡笑和鑼鼓聲微微低了些,就見前麵一座挺氣派的三進宅院被先一步過來的圖磬帶人圍住,杜奎正跟蹲坐在地的楊旺低聲說著什麼,後者渾身的酒氣恨不得三丈開外就聞得見,也不知喝了多少。

分明燈火輝煌,可此刻卻彌漫著陰森涼氣,好似與周遭的熱鬨歡快全然割裂開來。

林平忙指了指角落裡麵色慘白啼哭不已的婦人,“那是一家三口中唯一的幸存者劉杏。”

見他們過來,頂替楊旺職務的方興忙上前行禮,又道:“卑職方才問過了,劉杏說劉掌櫃今日外出偶遇楊旺,順勢邀請回來吃酒,兩人都吃醉了,家中下人又大多請假回家或是外出玩耍,人手不夠,便索性叫楊旺在客房歇息。劉杏卻是一人在內院東角落的作坊內忙碌,為明日酒樓裡的招牌菜做配料,因隔得遠,外頭聲音也大,她倒是沒聽見什麼動靜。隻是方才出來透氣時,隱約瞧見有人影閃過,略一遲疑就不見了,等她回過神來摸索著方向去追時,卻在通往客房的小樹林內發現一把沾滿血的斧頭……”

“劉掌櫃?酒樓?”龐牧問道,“哪個酒樓的掌櫃?”

“便是東二街的聚香樓。”方興答道。

知曉內情的齊遠和晏驕迅速對視一眼,心中頓時湧起無數種猜測。

那楊旺之前分明替聚香樓拉線,奈何龐牧明察秋毫,直接給把這個苗頭掐了。兩人一個損失錢財,一個丟了臉麵乃至前程,必然心情都不佳。

尤其是後者,一朝錯踏,前程不保,如今私底下與劉掌櫃說話,想來氣氛也和諧不到哪裡去。再加上又喝了點酒……

可若是這麼著,案件是否太過簡單?

遠的不說,有誰傻到將凶器隨手丟在距離自己這麼近,又這麼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哪怕順手甩上房頂呢!

“這麼說,劉杏是懷疑楊旺殺害了丈夫和孩子?”晏驕問道。

方興道:“她嚇壞了,語無倫次的,隻是發抖,卑職生怕出事,也沒敢細問,隻是約莫瞧著有這個意思。”

龐牧點點頭,這人辦事倒是謹慎。

擺手叫他下去,見劉杏突然受了刺激一般哭嚎在地,渾身癱軟,哪裡還能問話,隻好先叫醫官看了,再找了她娘家人送回去歇息。

“大人!”有個衙役小跑出來,神色凝重,“又發現了一名死者,是小少爺的奶媽。”

劉家是近幾年才發跡的,家中仆婦不多,今日大部分都家去團圓去了,留守的更隻有兩名護院、一個看門人和小少爺的奶媽、劉杏的丫頭,方才大家一直遍尋奶媽不著,還以為她偷跑出去看熱鬨去了,誰知轉眼便在牆根兒底下發現了她的屍首。

那頭杜奎也發現了龐牧的身影,忙拍了拍楊旺的肩膀,示意他上前行禮,然而楊旺實在太醉了,踉踉蹌蹌走過來,晃悠悠站不穩,才要抬手行禮,卻先狠狠打了個酒嗝兒,滿嘴酒氣將龐牧幾人噴的連退幾步。

龐牧怒道:“來人,將他給我綁在樹上醒醒酒,什麼時候像個人樣兒了再來回話!”

晏驕暗自皺眉,醉成這個鬼樣兒,真能殺人?還是演技太好?

他的出現究竟是偶然,還是有人故意陷害?

偵查尚未正式開始,許多謎團便接踵而至。

說話間,郭仵作和原本峻寧府衙的兩名仵作:張勇、李濤和他們的書記員也來了,晏驕下意識往後頭瞧了眼,問郭仵作,“怎麼賈峰沒來?”

郭仵作麵上有一瞬間遲疑,不過在搖曳的火光下並不明顯,“他早起傷了腳,不大方便挪動。”

晏驕著急驗屍,也沒留意到這個細節,飛快的穿戴好了,這便與大家進去。

今日是舞獅大會,堪稱萬人空巷,外頭各色食物香氣、香料香氣,甚至是汗臭味等等十分濃烈,可饒是這麼著,依舊擋不住案發現場飄散出來的腥甜。

圖磬已經熟門熟路的命人加倍點了火把,將裡麵照的纖毫畢現。

這是一個典型的正房格局:

進門先是牆上的字畫和左右對開的桌椅,以博古架隔開的左手邊是閒談的小廳,也兼做書房。右手邊一個月亮洞門,迎麵先是親近人會客的場所,再往裡便是臥房。

本該是天下最溫馨的處所,而此刻幾道門都大敞著,筆直映入眼簾的便是血氣衝天的雕花床和上麵仰麵躺著的一具無頭屍體,令人毛骨悚然。

因直接割了頭顱,劉掌櫃全身的血幾乎都流乾了,床上的被褥墊子儘數濕透。天氣炎熱,血液凝固很慢,這會兒還在順著床角吧嗒吧嗒的往下滴,在一色青磚鋪就的地上彙成兩個深色的小水窪。

房間內部非常乾淨整齊,處處透著一股日常氣息,沒有絲毫打鬥的痕跡。

晏驕跟郭仵作對視一眼,才要下手,忽然聽後頭張勇重重咳嗽一聲,意有所指的問道:“晏姑娘,咱們誰先驗?”

她一愣,這才後知後覺的回想起來,如今已經不隻是自己和郭仵作的天下,身邊還有兩個老資曆呢。

她硬生生將伸出去一半的手縮回來,轉過頭去,衝對方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倆人都四十多歲了,經驗豐富,又一直在本地工作,先來也應該。

郭仵作張了張嘴,有些不忿,才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張勇與李濤飛快的交換下眼神,卻又往外頭瞧了瞧,遲疑片刻,反而往後退了一步,謙讓道:“到底兩位才是知府大人的大力乾將,還是姑娘先來。”

人要有機會顯示了自己的價值才能活下去。本來一個府衙裡頭兩名仵作就夠用,可沒想到新任知府竟還帶著自己的班底來了,這麼一來,可謂僧多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