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顏心中激動的同時,也頗有些疑惑……她娘,當年是這樣的?
來上洲之後,南顏多少也聽說過,在上洲南芳主素有風流之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南芳主諸多追逐者中的哪一個。
南顏又看了幾幅宴會圖,越發肯定那些細節神態就是她娘,隨後看向角落裡的一張,這張畫十分古怪,遠看還能看得到是一副隻有南嬈一人的畫像,近看卻隻看到畫質上一片模糊,像是被什麼阻絕了,南顏眯起眼睛凝神再看,驀然覺得雙目一陣細微的刺痛,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旁邊韓馳仿佛是在忙些什麼,正要將一幅幅閒置的畫卷好收回錦盒中,見她雙眼似有不適,嘲笑道:“赤帝瑤宮的畫豈是凡墨能比的,這畫樓中的畫均由畫道聖手所出,那些看不清的都是大能繪製,你若強行觀看,神識必會受摧折,量力而為吧。”
“多謝提醒。”南顏道謝後,卻不像是要退縮的模樣,雙眸綻出一層薄淡的金光,瞳仁深處浮起一個個細小的梵文,隻覺腦中一陣轟鳴,眼前漸漸撥開迷霧,看到了那圖。
然後南顏看呆了。
前麵所有的圖畫中,南嬈均是傲慢任性的,獨這一幅,衣著樸素,披發挽袖,神態安寧地酣睡在一片優曇花叢中,旁邊幾壇甫釀好待埋入地底的好酒,好似釀酒途中累了,是以沉沉睡下。
南顏看見,她娘身上披著一件……顯然是男子的外袍。
南顏目光向下看,隻見角落裡寫著一行端正的字——七月七日失約,贈嬈娘賠罪。
這也就罷了,等南顏看到那印章上的署名,腦中瞬間炸開了。
……應則唯印。
為什麼?怎麼會是他?
南顏腦子裡有一萬個不解,一片混亂間,外麵匆匆來了一個修士,在畫樓外門道——
“韓先生,不知可否撥冗一見?”
韓馳聞言出門,不悅道:“今日太妃千秋節,你不去照顧分憂,來這兒擾我清淨做什麼?”
“唉……”那來尋他的修士苦笑道,“今日太妃千秋節舉辦文會,來了一位辰洲的帝子,自稱文豪,儒文四老看在他是帝子的份上勉強給了他個中品的評價,他就不服了,要挑戰所有儒修鬥詩……”
韓馳不屑道:“文會鬥鬥詩又怎麼了?”
“在場的儒修們掄筆就戰,可對方出詩總是快了一步,儒修們看了他寫的詩,一個個心神不穩思緒大亂,眼下大都逃出去調息,現在沒人敢跟他鬥詩了。韓先生詩畫雙絕,還請隨我去殺殺那辰洲帝子的威風,讓他知難而退,萬萬不能讓他的賀壽詩送到太妃麵前啊!”
“嗬,一群廢物。”韓馳傲然道,“我就說今日後殿怎麼人那麼少,原來都去前殿看熱鬨了,韓某雖然修為素來沒什麼進益,但吟詩作賦,平生少有敗績,這便去會會這帝子……那小姑娘……嗯?你那是什麼眼神。”
——沒什麼,隻是心疼無知的你,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力量。
南顏道:“妾身還想多瞻仰瞻仰南芳主的英姿,稍後自會去前殿為道友助威。對了,家兄也是個詩人,到時候見了,還請先生多多賜教。”
“???”
前殿貌似情況十分緊張,韓馳便匆匆隨那修士離去了,南顏看他們走遠,火速把剩下的畫都看了一遍,死死記住那張由她懷疑的殺人凶手所繪製的畫,隨後便出了門。
命玉不是在宗祠就是在洞府,眼下宗祠不知道在何處,南顏隻能抓緊時間賭一把能不能進南嬈的洞府。
趁著一隊巡邏的辰洲修士離開,南顏掩蓋氣息,迅速踏水而過,落在洞府前。
絲毫不意外,洞府外淡霧飄搖,露出一股強大的結界氣息。
南顏抱著一絲希望,因為修士大多數的洞府是對直係親眷不設限的,至少南頤在南嬈的洞府是可來去自如的。
於是南顏看左右無人,小心將手掌貼在那散發著磅礴氣息的結界上。
“阿娘開門阿娘開門……”南顏小聲碎碎念,沒想到當真有效,結界一陣輕顫,左右分開,麵前水榭的大門也徐徐打開,露出裡麵一片落英庭院。
這庭院……
南顏連忙走了兩步進去,隨後眼眶微熱。
她幼時搬過不少次家,每次搬的地方,家裡的庭院也是一定要種一棵樹,南嬈極喜歡倚坐在樹下自斟自飲。
南顏情不自禁地靠近,撫摸著那株繁花之樹時,忽然感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立時心頭一緊,抬頭隻見一頭兩丈高的鳳凰立在樹梢,它一身彩羽,竟與繁花融為一體,一雙寶石般的眼睛正看著她。
“……”
這頭鳳凰的修為水平,南顏看不透。
南顏本能地轉身想跑,忽然那鳳凰從枝頭落下,南顏有心想跑,背後一聲鳳唳傳來,南顏隻覺周身靈力瞬間一滯,竟毫無反抗力地被鳳凰按在爪下。
正好此時洞府外傳來幾道飛遁的聲音——
“南芳主的洞府怎麼突然開了?”
“莫非有人潛入?”
很快,刷刷幾道強悍氣息逼來,南顏心想大哥這下得到赤帝瑤宮的牢裡撈她時,又突覺身上一暖,隻見那頭鳳凰抖了抖羽翼,像孵蛋一樣用五彩斑斕的羽毛把她整個人蓋住,一絲氣息都不漏。
外麵赤帝瑤宮的修士不敢進入,在門口望來,隻看見那頭鳳凰臥在花瓣地上,行禮道——
“請問鳳尊,剛剛可有什麼人闖入?”
鳳凰懶懶瞥了他們一眼,低鳴一聲,便好似假寐一般閉上眼。
外門的修士一陣尷尬,道:“可能是鳳尊無聊,想打開門而已,有鳳尊鎮守洞府,絕無賊人敢進犯。”
修士門悻悻離去,南顏整個人被埋在鳳凰又香又軟的腹部羽毛裡,有點發懵。
……她現在像不像那種被閨閣小姐拿洗澡水隱藏保護的江洋大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