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嵇煬說了應則唯不會故意派人來為難,南顏為求謹慎, 還是拉著他跑出五百裡外, 幾日後, 得到南頤的聯係,說近日上洲可能有一件大事, 讓她先回愁山梵海。
南顏思前想後, 覺得對方總不至於殺到卯洲的地盤上搶人,加上她渡兄成佛之心已久,拉著嵇煬跑路間,不忘隨時隨地傳授佛理, 力圖讓他感受到人間大愛。
南顏:“少蒼, 你看這山, 你想到了什麼?”
嵇煬:“我可以直言嗎?”
南顏:“儘管直言。”
嵇煬:“這山, 像個豬蹄。”
南顏壓下躥升起來的火氣, 道:“你看它像個豬蹄,乃是因為你心中有豬蹄, 我心中沒有豬蹄,看到的就是佛祖的頂髻, 你再看看這水,你又想到了什麼?”
嵇煬:“豬蹄湯。”
南顏:“不,你應該看到無邊苦海,隻有你背後的佛祖, 才是你回頭的岸。”
然而嵇煬一回頭, 背後沒有佛祖, 隻有一臉認真的南顏。
——有時候他自己也不是很懂,他和南顏之間到底是誰撩誰。
而就在這幾日,在一次辰洲的大規模進攻後,主戰場岐天原被徹底插上了龍都的旗幟,隨後巳洲獄邪侯派使節赴辰洲,兩洲暫時停戰。
“正法殿查得的結果是,那吞噬了我巳洲大批元嬰的鬼地方乃是陰祝作亂,而且乃是出於人為……是有人得到了禦使陰祝的力量。”
“那麼多元嬰,這下怕是一下子都淪為這幕後魔頭的爪牙了。”
“啊?但凡死者都會被煉為陰祝,那豈不是大禍即來?”
前往辰洲的空行船上,南顏聽得滿耳都是對鬼域那事的議論,還特地出了船艙打聽各方的反應。
旅途枯燥,有些修士也是閒得無聊,左一句右一句地把近些時日的傳聞都倒了出來。
“巳洲痛失大批元嬰,戰場上後力不濟,這次暫時停戰,獄邪侯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單交出岐天原海域的十餘條靈石礦脈還不夠,據說天邪道還想把獄邪侯的女兒送去辰洲和親。”
“哈?就那個作風穢亂的妖女?”
“說起這事我都想笑,那妖女不知坑害了多少人,這回去鬼域一行,臉變成了個極其恐怖的模樣,就算獄邪侯親自出手,也要好生療養一年才能恢複美貌。龍主分了絲元神親赴巳洲談和的時候,瞅了一眼那妖女,直接說他家徒弟雖皮得討打,但還不至於娶個醜得沒眼看的,讓獄邪侯趕緊趁年輕再生一個。”
“然後呢然後呢?”
“哪有什麼然後,隻曉得那妖女氣得回去就把獄邪侯一個已經懷了身孕的侍妾給踹流產了……”
聽來聽去都是巳洲的家務事,南顏連忙把話題掰正:“那鬼域的事後來要如何處理?”
“雖然大家都傳說是道生天乾的,但正法殿卻說是有邪魔在背後操縱,加上那鬼域已經徹底銷聲匿跡,自然是隨他們說去。”
眾人好似都已經習慣了道生天的做法,嘲諷了兩句後便沒了探究的心思。
“他們言辭鑿鑿地說是有邪魔指使,長此以往,唯恐那邪魔會控製更多修士化作的陰祝,建議儘快選出新的帝君,下達天下共伐令,討伐邪魔。”
“此事申洲亥洲等率先響應,並說會敦促各洲帝子修煉,早日定下帝君統領諸州。為此正法殿特地頒布恩典,解放山海禁決中兩條靈脈,如此一來每個部洲的帝子可攜帶九名扈從一同進入秘境,各洲聽到這個喜訊都搶瘋了,也沒有多少人再關注道生天是不是當真殺了那幾百個元嬰。”
“唉,就算多幾個名額,跟我們也沒有關係。真羨慕那些能參加山海禁決的天驕,就算拿不到那傳說中的山河海冕,在裡麵結嬰也比外麵好上不知多少。”
南顏聽到這兒,本來幽泉川之事過後,她早以為自己的山海禁決的名額已經涼了,這會兒聽了他們討論,才想起來把須彌戒中的任務卷軸拿出來看,這一看,竟是一愣。
卷軸上本來有三樁任務,兩樣收集材料的任務,她早就托人代購完成,餘下的那條八星的、要她探索鬼城的任務上,卻寫著因鬼城變動雲雲,所有抽到此任務的修士隻要帶回鬼城中的相應物品可直接過關。
南顏恰好詳細繪製過幽泉川的地圖,她拿地圖玉符碰了一下卷軸,那卷軸上的字跡倏變,隨後顯現出一行字。
“愁山院帝子甄選第十,真圓。”
險險過關,南顏的一陣後怕,要是她真的一個不小心落選,回去怕是要被寶氣如來念叨死。
等她拿著卷軸回船艙去找嵇煬時,卻看見他正支著下巴,鋪開那日應則唯贈的畫卷細看。
南顏坐到他對麵,道:“我一直沒敢打開看,這畫卷有什麼不對的嗎?”
“此畫卷不是單純的畫,乃是師者獨有的畫道天地,能將一段並非他親眼所見的舊事借助一片天地的感悟留存在畫卷中。雖然遠遠比不上道生天的逆演輪回鏡,卻也是世間獨此一份的寶物。”
嵇煬抬頭,見她目露迷茫,解釋道,“黃泉鏡就是仿製逆演輪回鏡而成的靈寶,但黃泉鏡始終隻是虛像,逆演輪回境卻可以讓人回到過去,此物超越天地規則,與同樣擺脫生死界限的赤帝妖心、和朝夕間便知古今事的山河海冕合稱破界三寶。”
……可南嬈就算是擁有那樣神奇的赤帝妖心,最後卻也仍然故去了。
南顏一時苦笑,道:“那,我可以通過這副圖卷再見見我娘嗎?”
嵇煬看著她的眼睛,道:“你看到的隻會是母親當年的一些舊事,我需多說一句,親者音容雖好,卻也是過往之事,不宜過於沉溺。”
南顏:“我要是見到我娘後想一直膩下去,你會敲醒我嗎?”
嵇煬和和氣氣地提醒道:“擾人清夢非禮也,隻是為兄當警示一二,在為兄身邊不設防地久寐,隻怕不會是一件安穩之事。”
南顏沉默了一下,坐下來把他擠倒在一邊,雙手放在畫卷上,麵無表情道:“這要是在凡洲我早不知道報官多少次了,快坐好給我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