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南顏的深吸一口氣,將神識放出,一碰到那畫卷的表麵,便眼前一黑。
她好像整個人被浸在一方濃墨中,不知過了多久,一縷蒼白撥開她眼前的黑暗,不消片刻,她便發現自己的存在不見了,整個人好似化作了一座山、一汪水、一處亭台、一叢山花。
這裡是一處山阿,雖然天日仍掛於半空,但雲層上方,卻是有一片星空始終籠罩,星空上有一條魂河流轉,奇美異常。
“南芳主,南芳主!”有個侍衛樣的修士匆匆從上遊飛來,看發飾穿著,卻是早幾百年前的款式。
那修士飛了許久,才看見一處草亭,亭中坐著兩個人,正在對坐撫琴。
——是舅舅和……應則唯。
南顏心神一凜,但很快發現年輕的舅舅身邊的應則唯,雙瞳仍是黑色的,因此也多了幾分生人應有的神采,看上去竟和嵇煬有三四分相似。
可惜她舅舅自幼眼盲,待人也是毫無心機,認認真真地指點視作知心友的應則唯琴藝。
“……今日是道尊生辰,還是你主奏,我隨之相和便是。”
應則唯按弦道:“逸穀的琴技遠勝於我,何必如此謹慎?”
南頤抱歉地笑笑:“昨日家姐取魂河之水釀酒,頂撞道尊在前,我還是少在道尊麵前擾目吧。”
此時,剛剛那尋覓南芳主而來的侍衛在亭外落下,行禮道——
“二位少主,不知可否看見南芳主?道尊的生辰宴要開席了,她卻醉酒後不知何處去了。”
“阿姐又喝醉了?”南頤聽了連連苦笑,道,“罷了,我去尋她吧,若到時不能赴宴,請代我向道尊請罪。”
他說完,忽聽草亭中一弦亂音生,疑惑間,隻聽應則唯道——
“不必尋了,她回來了。”
亭外是一條石溪,叮咚水聲中,遠遠有風鈴聲隨風送來,溪流周折處,一葉竹筏順流而下,筏上一人,醉臥於竹筏上,半截鴉羽般的長發從筏邊緣漏出,與紅衣下雪白的赤足一道浸在水裡。
那尋人的侍衛也是男人,隻是子洲向來是守禮自律的地方,見此情景,結結巴巴道:“南芳主未著鞋、鞋襪,於禮……”
南頤雖然看不見,但也曉得他姐姐多半是又放浪形骸了,連忙循聲走到溪畔,輕喚道:“阿姐,時辰到了,該去赴宴了!”
竹筏觸石一頓,竹帆上掛著的風鈴一陣亂響,無意識撩撥著溪水的素手帶起一波漣漪,南嬈無意識地一翻身,竟咕咚一聲掉進溪水裡。
“阿姐!”水不算深,南頤連忙把南嬈從水裡拉出來,道,“你這樣如何才能讓道尊消氣?”
南嬈好似還未曾清醒,撩了一把濕漉漉的長發,眼尾輕輕掃了一眼看著她發呆的侍衛,嗓音帶著一股靡靡啞啞的味道。
“……道尊老頭過他的生辰,喊我做什麼?那宴上的酒水都淡出鳥來了,逸穀你也喝的進去?不如姐給再你去抓兩頭仙鶴來,佐我新釀的酒怎麼樣?”
“哈?則唯洞府裡少的那些的仙鶴是你抓的?”
南嬈轉過頭,對上草亭中應則唯平靜無波的雙眼,一臉無所畏懼道:“沒錯,上個月你殿裡養的月曇也是被我拔禿的,拿月曇釀的酒賠你一壇,就當無事發生可好?”
她說完,竟當真丟給他一壇酒。
應則唯接過酒後,半晌不語,南頤正不知該如何道歉時,便見他抱琴起身道:“時辰已至,我先去拜見道尊,稍後見。”
他走得極快,南頤唯恐他被觸怒了,無奈向南嬈道:“則唯隻不過是管教我們多了些,你何必總是招他?”
南嬈嘖了一聲,一雙漂亮的鳳眼微微眯起:“我早就說了,君子和浪子怎麼可能走到一塊去?誰叫老爹聽道尊老頭蠱惑亂點鴛鴦譜,讓他跟我都不自在,何必呢。”
南頤幽然一歎:“父親的頭發又要愁掉一把了。”
南嬈嗬嗬了一聲,手一揮,周身鳳羽幻影一聚一散,化作一身朱紅華裳,出水時的嫵媚頓時多了幾分高不可攀的威嚴。
“放心,寅洲將來的主宰,總不會為了區區兒女情長之事所擾。”
再次歎了一口氣,每次南頤跟著他姐姐出入這種宴會,總會收獲一大批異樣的目光。
畢竟誰都知道,南芳主幾乎完美繼承了赤帝最霸道的一麵,無論是風采還是容貌,走到哪裡都非要擠壓所有人的存在感不可。
人們嫉妒她的美貌與權位,卻同時又無法不被這兩樣東西所深深吸引。
南嬈前後左右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態,唯有她十分隨意,這招來了她鄰座人的不滿。
敖廣寒其實已經忍了很久了,訓斥道:“道尊在上麵,你能不能坐有個坐樣?”
南嬈才抿了一口麵前的酒水,本就因為道生天的酒殊為寡淡而不悅,聞言用尾指勾著酒尊上的銅環輕晃著,一雙嫵媚煞豔的鳳眼盯緊了對方,將腳上的木屐直接蹬掉,一雙雪膩白皙的玉足挑釁般從赤紅的袍角下探出,直接蹺在麵前的桌案上。
她輕啟朱唇,語帶調笑:“寒寒你說什麼?嬈嬈沒聽清楚。”
他身後的人眼疾手快地抱住幾乎是立馬想衝出去想揍南嬈的敖廣寒:“少主,冷靜!南芳主還是個女子!”
敖廣寒氣急敗壞道:“她算什麼女子!此賊一日不除,老子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