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一樣,眾人接著就看到寶氣如來讓人抬出一張張畫像,開始莫名其妙曬起了徒弟。
“這是真方二十出頭那年寫的簪花小楷,多漂亮,師弟們都說有禪性。”
“這一箱是真方以前敲爛了的木魚,老衲一直提醒他不要用那麼大力氣,哎嗬嗬見笑見笑。”
“老衲八百四十歲壽辰時,真方給老衲訂做的袈裟,就是鑲金嵌玉的太花哨了,不好意思拿出來見人……”
這一波曬徒弟,讓眾多修士雲裡霧裡了,寶氣如來再加以解釋,言及新的妖皇乃是魘生狐,以厲鬼為食,眼下酆都雖散,但仍是厲鬼橫行,若不想自家部洲永受厲鬼侵擾,這新妖國的作用頂的上十個卯洲。
眾人大多略略放心,但仍有人不甘道:“大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饒是您說同這新妖皇有所淵源,但他們現在就在子洲和寅洲的海域中間,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們若不去子洲,那也得先防著妖國去占領子洲啊!”
眾人醒悟過來,紛紛點頭,寶氣如來見安撫不下,道:“其實並非我等不願去子洲一探情況,實在是如今酆都大帝現世,子洲又是他故土,如今上下皆被酆都籠罩,仍是一片冥府獄土所在……”
“那佛懺主為何不出來?!”
說話間,忽然遠處一片祥雲飄來,眾人抬頭一望,隻見兩條蛟龍護著一座石棺徐徐落在愁山院前,隨後足足十名化神期修士分列左右,小心將石棺放下。
眾人散開,隻見棺側一道虛空通道打開,一臉不悅的敖廣寒邁步而出。
“佛懺主與應則唯一戰,已休養去了。至於子洲之事,爾等無需操心了,禍首伏誅,餘下的隻是些年幼弟子。”冷眼掃過一些人貪婪的神色,敖廣寒又道,“不過莫怪本座沒有提醒,子洲全境如今被酆都納為落腳之處,其下便是冥府地獄,想去隻管去,無非是有死無生罷了。”
那些人想到前些時日肆虐的九獄之禍,一陣頭皮發麻,道:“道生天釀下如此大禍,我們豈能輕易乾休?還有那酆都大帝……誰曉得他會不會再次掀起鬼潮禍事?”
“本座已同道生天餘部有約定,道生天自封三百年不出世。至於那酆都大帝……”敖廣寒敲了敲那石棺,道,“愁山院弟子說服他自封三百年,人就在這兒,誰敢開棺?”
……棺材裡就是酆都大帝?
所有人齊刷刷地往後倒退數步,驚懼不已地看著這具棺材。
一片死寂裡,敖廣寒淡淡道:“四十九顆燬鐵釘釘著封魔石棺,加上愁山院九劫塔的鎮封,是神是魔,都絕無可能破棺而出,諸位可安心了?”
各洲各門派的修士一遍遍用神識掃向那封魔石棺,確定了其中確然封著一個人,這才堪堪放下心來。
“雖隻是燬鐵釘,但燬鐵何其珍貴,也隻有辰洲有這樣的氣魄手筆。”
“經此一役,我等願往後奉龍主為尊,以辰洲馬首是瞻……”
一輪吹捧兼表忠心後,敖廣寒看著那些修士紛紛離去,這才對寶氣如來低歎一聲。
“……南顏這孩子胡鬨,重新締結同命鎖,逼得嵇煬不得不甘願自封三百年,還請愁山院將此人放入九劫塔吧。”
寶氣如來唏噓不已,道:“那真圓為何沒有回來?”
“不曉得,也許是太傷心,雲遊去了吧,這人還是妖國那小子送出來的。”
寶氣如來道了聲阿彌陀佛:“老衲也曉得這石棺的妙處,若裡頭無人,石棺是無論如何也封不上的,這麼一來,天下修士皆可安心了。”
風波止息,敖廣寒目送著僧人們將石棺往九劫塔送去,不免有所感慨。
“倒是苦了這孩子,往後這三百年彆離歲月,隻盼她能知曉兩情若是久長時……”
敖廣寒話剛說了一半,冷不丁地聽到那棺材的人忍不住接話道——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花前月下再相逢,就怕綠草滿頭飄。”
敖廣寒:“……”
寶氣如來:“……”
這時候石棺裡傳出有人拍著棺壁的聲音:“人都走了吧?可燙死老子了,這波演得好,龍主放我出去呀,誒?有人聽到嗎……”
寶氣如來:“龍主,您剛剛說,這棺材裡封著的是酆都大帝吧。”
敖廣寒咬牙切齒:“沒錯,就是他,馬上、現在、立即丟到九劫塔下填井,不可再讓此禍世異端重現人間。”
……
這一季的冬寒結束得極早,凡洲的春神迫不及待地催著新芽從枝頭田野冒出了一點點喜人的綠色。
南顏特意避開了那些田埂邊新生的綠意,腳步輕快。
“……所以,為主持蒼生正義,維護天下太平,現在由我,愁山梵海真字輩弟子,厲行監管之責,誓要度化你這禍世邪魔,你可有意見?”
“邪魔外道,誠心回頭,不敢有異議。”
“有異議也不行,貧尼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在我爹麵前把你從三百年封印的苦海裡拉回來的,約下的十萬善業贖你這惡鬼,想逃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
“十萬善業?”
“貧尼知道聽起來很多,不過你也莫怕,這就要靠我這個前輩來教你了,行十萬善業如積沙成塔,一天做三件善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寒暑,就是一千又九十五件善事,一百年就是十萬九千五百件善事,你算算這筆賬,一百年,總好過三百年被堵在棺材裡來得好吧?”
南顏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便走在了前麵,回頭看去時,便見同她從前往後都說好了要一起走的人,正微笑地看著他。
“那,請教前輩,第一件可以從終身大事開始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