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護(1 / 2)

往日陰沉詭異的喋木林此刻充斥著惡靈的慘叫和烈焰灼燒的“噗呲”爆破聲,一道道暗紅色劍芒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絞殺著喋木。

一劍斬斷一根藤蔓,沈忘州閃至司溟身側,左手在脖頸傷口處隨手一抹,鮮血染紅了掌心也未曾在意。

他環顧四周,漸漸意識到不對勁。

喋木再數量眾多,此時也被他殺得七七八八,萬物有靈,修成精怪的喋木怎會如此不珍惜修行,與他殊死戰鬥?

正在思考,沈忘州後背忽然一陣發冷,來自內心最深處的直覺讓他不經思考迅速反手摟住司溟的腰,看準喋木樹枝之間的空隙,將人用力推了過去,自己隻來得及橫起襲焱轉身格擋——

一道金紅赤焰帶著殘影狠狠砸在襲焱劍刃上,帶起的灼灼靈氣穿過劍刃直直從肩膀穿透,沈忘州五臟六腑像被一柄鐵錘狠狠砸過,他咬緊牙齒用力將偷襲者擊退,捂著肩膀退回司溟身前。

殷紅血絲從唇角溢出,劇烈的疼痛讓他額角繃起青筋。

隻交手了一次,沈忘州就意識到,這東西至少有元嬰期修者的實力。

今天他是要把一輩子的背運都走一遍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是奔著要他命來的!

司溟張開手臂半抱半扶地從身後扶住沈忘州,左手狀似無意地掐在他腰間,探尋清楚內府的情況,微微眯眼,右手從身後伸出手捂住沈忘州的嘴,一粒通體雪白的丹藥抵在他唇邊。

“師兄,你傷的很重。”

沈忘州胸口起伏的弧度越來越大,沒有問是什麼,張嘴含住司溟的手指,將丹藥吞了下去。

被含過的指尖略帶留戀地劃過嘴唇,卻依舊搭在臉側。

丹藥入口即化,味道宛如沈忘州兒時最愛吃的糖,甜的膩人,滑入喉嚨後轉瞬消散,反應過來時陣陣劇痛的內府已是一片清涼,不僅如此,他與喋木拚殺時消耗的靈力也充盈到巔峰,痛感徹底消失,傷痕以奇跡般的速度完全愈合。

沈忘州用餘光看了眼腰間的蒼白手指,暗道金丹期的醫修果然厲害,是他誤會霖澤真仙和胤淮了,這等實力的醫修確實有扭轉乾坤的作用。

沈忘州在心裡給師父道了個歉,殊不知他這一口吃的是滄海蛟龍修煉萬年的內丹,作用豈止是他感受的那些。

傳說中可無視水係靈力的攻擊、達到水火不侵鍛體程度、甚至可完好無損避過一次雷劫的稀世珍寶,丟到修真界都會掀起腥風血雨的存在,就這樣被胤淮當糖豆兒一樣給沈忘州吃了。

末了這“糖豆兒”還要聽沈忘州評價一句“挺甜的”,怕是當初那條被胤淮隨手宰殺的萬年蛟龍王都要被氣活過來了。

短短幾次呼吸,沈忘州的傷勢就徹底痊愈,他站在司溟麵前,警惕地看著麵前的“東西”。

周身纏繞灼灼逼人的赤焰,身長九尺,頭似虎卻生有龍角,一身厚重的雪白皮毛狀似雪豹,背部卻生出一排凸起的尖刺,一直蔓延到長長的尾巴尖端,化為一根猩紅的銳利尖刺,四爪鋒利染血,額頭和爪子皆有暗紅色火焰狀紋路,雙目赤紅,眼神凶惡。

它出現的瞬間,喋木皆避退,樹乾虯結擠壓的嘎吱聲不斷,仿若落荒而逃。

感受到沈忘州的打量,它低吼一聲,爪子在地上輕撓,厚重積雪瞬間蒸發,土地寸寸龜裂。

若是平時,它會直接衝上去一口咬穿沈忘州的肩膀,輕鬆淩虐這弱小人族修者。

但不知為何,沈忘州身後病懨懨的少年讓它心神顫亂,明明隻是一個金丹期的弱小修者,卻讓炎祈靈從靈魂深處滋生出濃濃的恐懼,以至於不敢看那雙漆黑的眼睛,更不敢貿然動手。

沈忘州知道,差了一個大階段,他完全打不過這東西,況且還帶著一個司溟,迎戰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他緊緊盯著前麵,手指無意般掃過腰間的百寶囊和玉牌,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他沒辦法從百寶囊裡取物了,玉牌也失去了與外界傳送陣的聯係!

不僅準備給司溟的防禦法器和疾行符籙沒法召喚,甚至沒辦法捏碎玉牌逃出仙境,麵前的東西比他想的還要強許多。

今日怕是要……

沈忘州眼神漸漸凝重,抿過嘴唇,低聲問:“這醜玩意兒是什麼東西?”

司溟似乎被“醜玩意”的火焰灼傷,懨懨地趴在沈忘州後背,臉頰貼著他耳邊,輕輕說:“炎祈靈,上古凶獸,生性嗜殺好鬥,實力強勁……傳說炎祈靈所過之處必有災禍降臨,生靈塗炭……後被九重天派仙人收服,封為靈獸。”

“九重天的靈氣缺氧嗎?!這些神仙的腦子都被腐蝕乾淨了吧!這種畜生不宰了留著過年呢!”

沈忘州隻覺得荒唐,殺人如麻的畜生,因為“實力強悍”就免了死罪,最後居然還被封為“靈獸”了!好一個九重天,不愧是反派!

沈忘州腦海產生一個模糊的猜測——司溟說過,帝尊想要他的內丹,這隻炎祈靈又是九重天上的靈獸,所以很明顯了。

帝尊不可能親自下到修真界找司溟,所以派了這隻畜生過來,還挑了斷寒仙境這種所有修真界強者都進不來的地方——完美避開了霖澤真仙和胤淮。

沈忘州眼神冷下來。

論陰狠毒辣,九重天上那些“清風高節”的神仙才是最擅長的。

被逼到絕境,沈忘州的逆反心理徹底激起,他指尖微動,握住司溟的手腕悄悄畫下傳音符,右手握緊襲焱,與他傳音:“我可以擋住這畜生片刻,我讓襲焱送你離開,拿好玉佩,用我教你的口訣聯係三師兄。”

沈忘州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司溟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他並不相信沈忘州會讓他獨自逃跑,自己麵對這必死的局麵,但心底的某個聲音卻告訴他,如果是沈忘州,或許可以做到……

陌生的期待感掠過,他垂眸打量沈忘州的表情,感受這些話是否出自真心。

但沈忘州甚至沒給他思考的時間,話音剛落,已經猛地上前一步劃出一道劍氣直逼炎祈靈麵門,炎祈靈靈巧躲過,向來橫衝直撞的靈獸終於被激怒,後腿用力蹬地,快成一道殘影衝向沈忘州!

沈忘州不退反進,手握襲焱向前閃身繞至炎祈靈身側躲過一抓,身後的司溟瞬間暴露,像一個被隨意丟出去的餌,隨時會被撕碎。

炎祈靈沒抓到沈忘州,渾身火焰暴漲,怒吼著順勢攻向司溟。

司溟眯起眼睛,炎祈靈的利爪寸寸逼近,他卻仍舊站在原地未動,眼底的情緒冰冷又玩味,像是在滄海海底挖到一個外殼神秘漂亮的蚌,滿心歡喜期待地撕開後卻流了一手的膿血。

肮臟卑劣的人族,幾萬年來從沒有例外,倒也不算驚訝。

不過為何,如此不悅呢……

清瘦白皙的手腕覆上一層淺淡的鱗,氤氳出的靈力波瀾不驚,卻足以葬送整個斷寒仙境。

指尖即將抬起的那瞬,沈忘州一腳踹翻一棵妄圖偷襲的喋木,反手扯掉自己的仙服外袍,連同襲焱一起狠狠擲向炎祈靈!

猩紅劍芒染了主人的血,此刻殺意沸騰到頂峰,裹著沈忘州全力一擊的靈力,爆發出的氣勢讓炎祈靈都心生退縮,扭身躲開——

襲焱趁機飛至司溟腳下,托起他衝向喋木的包圍,灼熱的劍氣點燃喋木上的琥珀,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將司溟吞噬,速度揚起的勁風卻恰好掀起沈忘州的淺藍色外袍,隨著襲焱劍柄的甩動整個罩住司溟。

沈忘州單手掐訣,仙服上的防禦符文儘數亮起金色光芒,以燃燒極品法器的代價擋住火焰,將蒼白的少年保護得密不透風。

胤淮指尖的靈力瞬間消散,冷血的眼底罕見閃過一抹怔忪不解。

沈忘州對上那雙黑色眼睛,來不及辨認其中複雜的情緒,隻來得及在極限距離傳音給司溟:“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你的靈力!走!!!”

襲焱滴血認主,與沈忘州互通心意,此刻意識到主人的決定會造成的慘烈後果,發出一聲鏗鏘悲鳴,卻還是聽從命令離開。

沈忘州不知道司溟能不能走出去,但麵對炎祈靈這樣強大的存在,如果不送司溟走,那今日死的就是他們倆。

與其被這畜生得逞,不如能活一個是一個。

炎祈靈本想將司溟滅口,帶擁有狐狸精魄的沈忘州回去,此時卻丟了一個,頓時憤怒地起身要追。

沈忘州赤手空拳地閃至它麵前,一腳踹了過去:“滾回去!”

炎祈靈被踹得往後退了幾步,隨即噴出一口火焰,沈忘州狼狽躲開,卻還穩穩擋在它麵前,阻止它去追司溟。

麵對無數倍強於自己的對手,沈忘州沒有任何保留的餘地,至純火靈力儘數外放,渾身浴火,周圍燃燒的喋木自顧不暇,更不敢接近。

幾次交手後,沈忘州已經感受不到襲焱的氣息,司溟該是走遠了,或許可以脫離炎祈靈的結界控製捏碎玉牌離開。

強大靈力交鋒,飛沙走石,喋木化為碎屑,戰場一片慘烈。

再又一次被炎祈靈的爪子拍飛後,沈忘州單手撐地穩住身形,吐出一口血來。

他抬手抹過,忽地笑了,這時候還有心情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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