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祭(1 / 2)

“情同夫妻?!你與一個人族,情同夫妻?!”驚穢的語氣比沈忘州的心情還要跌宕起伏。

鮫人在沈忘州耳畔歎息道:“她講話真吵,幾萬年也沒有長進。”

麵具貼在臉頰,有些涼也有些硌,與鮫人的體溫無二,沈忘州恍惚間又覺得熟悉。

他覺得鮫人隻是在通過他刺激驚穢,雖然他也不知道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於是含糊地“嗯”了聲,應下了那句“真吵”。

對方好似就等著他的附和,溫柔補充:“我與她不同。”

沈忘州:“……”我是不是該誇你。

驚穢抹去唇角的血跡,聞言氣悶半晌,才緩過幾分,質問道:“你居然與人族如此親近,幾萬年的歲月還不夠你看清人族的虛偽和無情麼?”

沈忘州感覺到身後的人有一瞬間的停頓,但緊跟著便輕笑了一聲,輕飄飄地說:“真是不敢苟同呢。”

驚穢上下打量著沈忘州的模樣,她早從九重天那裡聽過,胤淮在保護赤燼選中的人族繼承者,而且與對方日夜廝守,狀似愛侶。

起初驚穢是不信的,胤淮有多厭惡人族她再清楚不過。

胤淮是鮫人,擁有無儘的生命,可他一生卻隻會愛上一個伴侶。

一旦確定自己的心意,便再也不會愛上其他人,就算對方身死道消,也會帶著那份永遠得不到回應的愛孤獨地活下去。

人族呢?

這群貪婪善變的東西,巴不得那短短百年愛上無數個人,嘗遍世間所有歡愉。

他們輕易便能從一段刻骨愛情裡脫身,然後毫無牽掛地投身另一場情愛。

口中的一片癡情抵不過的阻礙多得讓人發笑!

就算真的有所謂的刻骨銘心永世不變,一經黃泉奈何橋便會忘得一乾二淨,口口聲聲的地久天長連那碗破湯都沒法抵擋!

如此弱小又卑劣的靈魂,注定無法承載妖族漫長的生命和沉重的愛意。

但胤淮卻真的待在這個人族少年身邊數月,如今還與他如此親密,好似真的結為夫妻了一般……

驚穢微微蹙眉,看著沈忘州明顯僵硬的動作,忽地反應過來。

胤淮不讓他叫名字,陪伴在人族身邊的胤淮是少年模樣的胤淮,所以……他不知道兩個人是同一個?

驚穢更加不屑。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族,值得胤淮如此煞費心機地接近討好。

“你莫不是與那蠢狐狸呆久了也跟著傻了,”驚穢輕蔑地睨著沈忘州,“他就算在你的幫助下飛升成仙也改不了人族的劣根性,你深愛的人早晚會克製不住欲望的折磨……”

她唇角的弧度多了幾分看戲般的鄙夷:“他可知你的鱗片你的眼淚你的鮫珠都是多麼珍貴的東西?他會貪婪地覬覦你的每一寸骨血,直到你再無利用的餘地,便會毫不猶豫地舍你而去,愛上彆人。

“人族就是如此卑劣多情!”

妖族對人族的看法,沈忘州是知道的,他從各種話本裡都見過這類傳說。

有些妖對感情絕對忠貞,一生隻會擁有一個真正的伴侶。

但人族不同,人可以愛上許多人,甚至有些一輩子都找不到真愛一輩子都在分分合合,因此“人族玩弄妖族感情”的戲碼屢屢上演……

沈忘州這次站在妖族這邊。

他和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因為從小的經曆過於極端,讓他對愛情的嚴苛高過了一切——

他十歲那年全家遭遇了一場意外,父親臨死前拚命護住了他和母親,自己卻死在了那片湖底。

葬禮結束後母親就瘋了。

雖然她努力地掩飾,但沈忘州還是從她每晚對著空氣哭訴的時候意識到,媽媽崩潰了。

從父親離世的那一刻起,母親的靈魂就跟著去了。

隻是因為母親的身份,才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強撐著將他撫養到十八歲,然後在他父親的忌日那天,從六樓一躍而下。

沈忘州不曾埋怨過母親,隻是這段經曆帶給他的除了對水的恐懼外,還有對愛情的嚴苛。

他變得和身邊人不一樣,他要的不是溫馨幸福細水長流的愛,他想要的是和父母一樣的,轟轟烈烈,極致到癡狂的愛情——我因你而生,也為你而死。

這種愛情或許根本不存在。

他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他不相信有人會對他這樣執著,他也沒遇見過可以讓他這樣執著的人。

所以他寧可永遠不觸碰感情的禁區,如果沒有人與他那樣瘋狂地相愛,他寧願一直一個人。

“真可憐,”鮫人捏了捏沈忘州的耳垂,語氣裡的同情要將驚穢淹沒,“你遇到的都是這種人族。”

言外之意,他的小修士可不一樣。

沈忘州佩服鮫人入戲太深,更佩服他茶的如此透徹。

驚穢擰緊眉梢,瞪向沈忘州:“就算他迫於你的實力不敢有絲毫逾越,但他就算變成了仙人也總有隕落的一天,但你的生命漫長無際,就算他離你而去,你也隻能在失去他的生命裡體會無儘的痛苦與孤獨。”

比起妖族,人族在修煉上更加天賦異稟,但天道給予人族天賦的同時,也剝奪了永生的權利。

人總會死的,但胤淮不會。

這注定是一場無法善終的悲劇。

沈忘州也是這麼想的。

人和妖之間的鴻溝已經夠難以跨越了,若對方是鮫人,那已經不算鴻溝,那是邁不過去的天塹。

鮫人也是這樣想的吧?剛剛驚穢提起人族如何卑劣時,他是有反應的。

沈忘州下意識回頭,正對上麵具那雙空洞的眼睛——

鮫人語氣幽幽:“小修士,她在嫉妒我們呢,看那副嘴臉,可真醜。”

沈忘州默默收回視線,內心瘋狂吐槽。

這鮫怎麼茶裡茶氣的!

驚穢握了握拳頭,氣悶到詛咒:“他早晚要死!”

胤淮捂住沈忘州的耳朵:“夫君可聽不得這些。”

驚穢幾萬年來不僅打不過胤淮,就連口舌之快也向來逞不過,這會兒揚手便要趕人出去。

胤淮卻忽然笑了,漫不經心地握住沈忘州的手,抬起來對著驚穢的方向。

“急什麼,小修士的委屈還沒消呢。”

沈忘州不知道鮫人便是司溟,這會兒隻當鮫人是成心過來氣驚穢的,而他就是那個氣人的“武器”……

隻是驚穢活了萬年的神了,怎會看不穿這點小伎倆,他與鮫人完全不熟啊!

正疑惑著,指向驚穢的指尖忽然一陣水流包裹般的涼意。

驚穢動作微頓,整個身體忽地僵住,一道極細的血線從脖頸浮現,那顆雍容尊貴的頭失去了連接,向肩膀一歪,直直掉了下來!

沈忘州震驚地看著。

他乾的?

不,是鮫人借他之手乾的。

他剛要收回手指,就看見驚穢左手一晃,接住了那顆頭,動作暴躁地按在了脖子上,傷口轉瞬間愈合。

驚穢昳美的臉上閃過暴怒,她本就是脾氣極差的神,這會兒和從前無數次一樣,被胤淮輕易激怒。

她口不擇言地怒道:“胤淮!你不要欺人太甚!”

空氣中再次響起那陣海浪聲,沈忘州眼前和耳邊一陣模糊,他不知道驚穢做了什麼,整個人困極了一般歪進鮫人懷裡,失去意識昏昏欲睡。

胤淮穩穩地摟住沈忘州:“為何叫我名字?”

這聲音從意識深處響起,驚穢同樣在這裡回答:“你不惜隱瞞身份也要留在區區人族身邊,上古神的臉都要被你丟儘了!”

胤淮下巴抵在沈忘州發頂,聞言撫著沈忘州的脖頸,漫不經心地笑:“你幾萬年都不曾與人結發為夫妻,如今反應這樣大,是真的嫉妒我了?

“還是說,你還在等那狐狸哪日瞎了眼,忘了他的夫人,來與你長相廝守?”

一番話說得殺人誅心,驚穢恨不得一掌劈了他:“你們都是瞎了眼的男人!若非為了那人族祈禱,赤燼怎會落得如今的下場!天道難違,人族壽命就是如此短暫,你要步他的後塵麼!”

驚穢自天地初開,與另三位神明共同誕生起,就癡戀赤燼,可惜赤燼屢屢拒絕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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