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靜默過後,薩卡斯基垂下眼簾,遮去眼底幾乎迸裂而出的危險火簇,故作冷酷的開口,“你的行為已經引起居民恐慌,再過不久負責城鎮治安的巡邏隊會趕來查看。”
“你還要繼續呆在這兒?”
說完也不等這人回答,偏了偏頭,下巴抬高幾分,示意她自己看遠處街道儘頭那個方向,停頓幾秒鐘,薩卡斯基又接下去說道,“還有三分鐘時間讓你考慮。”
“回海軍科學部,或者不?”很快收起遠眺的視線,他回過頭,用若有所指的眼神掃了眼她看似空蕩蕩的懷抱,冷哼,“也或者你想讓黃猿為你解決所有問題。”
如果她回答‘是’,如果她更信任黃猿————等待這人給予反應的短短幾息間,薩卡斯基在心裡飛快想了幾個對策,並且沒有任何一個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隻要她的回答不如他的意,他考慮的那些就會全部施展到她身上,不再有任何顧忌,以薩卡斯基如今的實力,這世上能叫他顧忌的人與事,很少很少。
即便是黃猿,同軍銜的大將,兩個人實力相當,硬碰硬的話,薩卡斯基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他那位同僚兼同窗。
他不著痕跡的打量她,麵上不動聲色,細看之後,帽簷下方陰影深處的一雙眼睛,眼底藏不住躍躍欲試的偏執與狠戾。
…………
她靜靜站著不說話,麵上倒是隨著他一番言語而漸漸露出…有些兒為難的表情,眉心顰緊了,抬眼看了看遠處街道儘頭,複又抿了抿嘴角,最後下定決心似的回過臉,低聲說道,“我想回家。”
“回…”說著又停下來,她低頭親了親懷裡看不見的那孩子,唇稍的笑意染上微微的苦澀,“沒有家了,我忘記了呢~”
因等待答案而屏息的薩卡斯基輕輕呼出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抬高些,三兩下解掉身上西裝外套的扣子,褪了衣裳轉手把它蓋在她…抱著的那團空氣上。
隨著他的動作,她一瞬間似乎想避開,緊接著又改主意似的騰出手來,順著他的動作讓衣衫嚴嚴實實包起懷裡看不見的‘孩子’。
屬於他的這件深紅西裝外套覆上去,她空蕩蕩的懷抱被布料繡出一團隱約輪廓,依稀是個孩童的樣子,小小的身子整個兒纏抱在她身上,大概是有些累,小孩子乖乖的不哭不鬨。
許是因著孩子的緣故,她的神情明顯柔軟起來,等確定這孩子叫衣衫裹得嚴實,她抬高了臉對著他微微一笑,不再是那種疏離又冷淡,笑得溫婉,一雙眸子晶亮透徹,看著人的眼神裡多出幾分親近。
薩卡斯基哼了聲,略略傾身靠近她,沉聲道,“去我那。”
“誒?”她的眼睛微微睜大,表情有些怔愣,不過又很快回過神,象是考慮了下才點點頭,“那就麻煩薩卡斯基大將您了呢~”
他一言不發的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懸在半空,以一種虛席以待的姿勢————薩卡斯基沒有計較這人過於客套的態度,暫時…因為就目前來說,獵物掉落陷阱之前的這一瞬間,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而他…是極有耐心的獵人。
之前他看不見樹上有什麼東西,現在也一樣看不見,一路追蹤她而來,他的見聞色同樣起不了任何效果,極其詭異的狀況…找到她之後,他才確定,原因出在這人身上。
當然,此刻這些都不重要。
他會得到解釋,她給出的解釋,不是現在,現在更重要的是把這人弄回去,不能讓她…因為目的達到了就任性的消失。
他不允許。
…………
片刻過後,咫尺間這人一臉不明所以的盯著他的手,之後又把視線抬高了看進他的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薩卡斯基大將的家在哪?”
“跟我走。”他這樣回答,緊接著,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將她打橫抱起,“彆亂動。”他低聲警告她,隨即縱身一躍,踩著空氣躍到就近一幢建築物屋頂,腳下不停歇地往目的地疾掠而去。
街道儘頭有腳步聲紛遝而至,薩卡斯基搶在城鎮防衛部隊人員出現之前,帶著人離開現場。
至於目的地…實際上並不重要。
今晚意外頻發,察覺她回來那一刻起,他就…想著象現在這樣抱著這人,直到此時才如願以償,旁的雜事自然不在急需考慮的範圍。
至少等他一身按捺不住的滾燙熱度,溫度下降些再來說彆的。
他想,他需要借著這段路程理一理頭緒,那些詭異的事,和,他與她的往後。
抱在懷裡這個人失蹤期間,薩卡斯基考慮過許多,當年那些謎團到得如今已經差不多水落石出,然而有些事反而隨著真相揭露而變得更加不可收拾。
比如他對她的心情…薩卡斯基想要懷裡這個女人,他對她的欲/望,與他半生堅持相悖,她是異種,啖食人類的異端,他一生唯一堅持的是捍衛正義。
不巧,這人的存在象征著…邪惡。
她音訊全無的八個月,他試圖將她放在必須消滅的位置上,考慮過再次見到時直接殺了她。
可惜…做不到。
黃猿動用見聞色搜索馬林弗德全島那一刻起,直到她出現在科學部種植園外,薩卡斯基等了很久,帶著糅雜淺淺殺機的複雜情緒,他隱身茂盛花牆深處,看著她急匆匆朝他走來。
那一瞬間,薩卡斯基猛地發現自己輸了,明明很清楚,她的焦慮擔憂為的是那小丫頭,看她要哭不哭的樣子,他竟覺得心疼。
這半生沙場征戰,屠滅過無數敵人的海軍大將赤犬薩卡斯基,隻懂得從陰影裡走到她麵前,站定了卻啞口無言,麵對她他束手無策。
這個人年輕時叫他神魂顛倒的這女人,隔了漫長時光,對他而言,她的魅惑,會引爆他內心深處黑暗念頭的威力,竟絲毫不曾減弱半分。
想要。
她是唯一一個讓他罔顧正義,不顧一切掠奪的人。
與立場無關,與身份無關,與她的血脈無關,僅僅是男人對女人的欲/望。
薩卡斯基知道,他這一生不會再遇見另外一個,象她這樣引發他全部本能的女人,既然如此…他隻能放下理智,任憑本能行事。
這個女人披著溫婉沉靜偽裝,骨子裡比任何一個人都寡情冷淡。
就算是這樣,他也想得到。
…………
行進中的身形微不可察頓了頓,薩卡斯基垂下眼簾,收了收雙臂把懷中的這女人圈得更緊些,繃直的嘴角緩緩的往上勾了勾。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尋找與牽掛,那些無法公諸於眾的矛盾與掙紮…抱著她的這一刻,所有曾經叫他為難的東西,全部煙消雲散。
終於,抓住你了。
這一次,他不會給她逃離的機會,他會牢牢抓住她,看緊她,必要時甚至可以禁錮這個人,即使要動用特彆手段,這女人休想再一次…消失。
異種也好,彆人的女人也罷,他已經有那份奪取任何一種想要的東西的權力和力量。
他對她的心思已經是刻在身體裡的執念,既然如此…就讓那份愛/欲得償所願,又如何?
他抓住她的刹那間,後半生彼此糾纏不清的結局已經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