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不妄念(2)(1 / 2)

第2章

杜若寺地界不大,香火也不旺,或許是清寂慣了,弘忍向來事事平淡,一心求佛,清寂些也無謂,便讓寺中的越雲和尚帶兩個小沙彌回揚州去過冬,身在郊外實為嚴寒。

如此,寺中隻剩一兩和尚,伴著呼呼雪聲,也聽不著敲門聲,自然也沒來開門。

弘忍言少沉默,不曾詢問一柔弱女子大雪之日還在山間外奔波,以他所想,既是區區避雪借宿有何不可。

薑卿兒隨著那弘忍行過寺院,轉眸好奇地張望著寺中環境,清幽半舊,不見幾個和尚。

很快便到了寶殿,殿中的佛像眉眼慈悲卻又莊嚴肅穆,蒲團上有一名年紀不到十二歲的小和尚,他身著灰色僧衣。

正以為是在參禪誦經,弘忍卻走上前去,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那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上一敲,咚一聲地作響。

小和尚栽了一頭,他慌張地驚醒過來,聽聲向來是敲得疼得緊了,一聲哎喲,他立穩身影抬頭便是一臉冷肅的弘忍:“師父……你何時回來的。”

弘忍輕睨他一眼,眸色微沉。

“徒兒正苦思經文,一陣想不通,便有周公約我悟禪了。”小和尚揉著腦殼慫裡慫氣道。

原來是在打盹兒,薑卿兒噗哧一笑,這小和尚打著坐都能睡著。

恩翠本就是個活潑好話的性子,忽打趣說道:“這周公還信佛的?”

“來香客了?”小和尚見來的一行人,他起身合掌行禮,轉移話題喜道:“貧僧越思見過施主。”

薑卿兒笑道:“小師父不必多禮,奴家一等是叨擾寺中清淨了。”

越思忙道:“不叨擾不叨擾,既來之則是緣之,若供佛燃香也是好事。”

此時的弘忍將蓑衣脫下,著裡的僧衣微濕,他抬眸道:“嚴寒冰霜,天色漸黑,這位施主前來敲門避雪,你倒是什麼也沒聽見。“

越思支支吾吾不敢做聲,弘忍撣著蓑衣上的雪,停頓了下,同薑卿兒緩緩道:“若不嫌棄,便讓越思引幾位施主前去休整。”

薑卿兒擺著手道:“不嫌棄,隻是有勞大師了。”

弘忍便瞥了一眼越思,越思得了意,行上前引人前去,他道:“女施主請,這天寒得緊,寮房中較為暖和。”

一行人便搓搓手,出家人慈悲為懷,入門而來,不問半點緣由,不曾推遲,便主動借宿於人,還真是多有打擾,明日可要多給些香火錢。

出了殿門,薑卿兒回首輕瞥尚在殿中的弘忍和尚,他手攬蓑衣,側顏疏朗,目光轉向慈和的佛像。

弘忍正合掌給佛祖施禮,無喜無悲道一聲:“阿彌陀佛。”

外麵鳥雀難相覓,冰天雪地,風雪交加,似比先前更為肆虐,也顯得殿中那白衣僧人更為清冷。

薑卿兒收回目光,心緒微動,輕聲細語:“生得如此好看,怎偏偏當和尚了呢。”

語態油然而起的可惜之意。

行在前側的越思耳朵尖,聽她細語,嘿嘿一笑,“

這話可不止一位女施主說過,莫看我師父長相不凡,其實又冷又凶,我沒少挨他尺棍的打。”

薑卿兒道:“是嗎……”

隨行的護衛接話問道:“聽聞杜若寺住持大師品貌不俗,費儘辛勞來燒香拜佛的皆是女香客。”

越思應道:“風雪交加,寺院偏遠,女香客都不來了,施主你這話可不能當我師父麵說啊,他不喜聽,冷臉一板,許久都好不了。”

薑卿兒見小和尚一臉慎重模樣,便笑了起來,如此說來,方才護衛說的‘杜若寺住持頗為盛名。’是盛名在於容貌了嗎?

轉念又一想,薑卿兒便又問道:“怎這般年輕就當上住持了?看似而立之年未到。”

話語間已行到後院走廊,清過積雪的羊腸小道又堆積上了白雪。

“老住持圓寂得早,寺院早年比如今還小呢,唯有弘忍師父入寺最為年長,便為住持了。”越思不避諱地答她,反正多的是女施主詢問師父的事,他早已習慣。

越思推開房門,寺院的裡總是漫著淡淡的香紙味,寮房裡也同樣有著,房內桌椅素潔乾淨。

“天色也漸黑下來了,這間較為暖和,便就給女施主暫住。”

待越思離去後,薑卿兒與恩翠便在房中坐下喝杯熱茶,寺院清苦,不見有炭火,光是一杯熱茶也足以暖身。

馬車已被車夫牽去修理,隻能等明日雪停後才能回城了。

恩翠站在身旁,手裡捧著熱茶,“還真是運氣好呐,遇見一寺院,要不然今晚可真得在馬車凍一晚上了。”

薑卿兒道:“往後要多來這寺中俸些香火才是,拜佛燃香儘當為自己積福。”

“揚州城裡的金水寺,主子平日都懶得去祈福,此地偏遠,往後主子可彆忘了。”恩翠笑道。

主子一向懶散,那些擲千金萬金給她買金銀首飾的士族貴人,她都懶得理睬,何況這窮巴巴的杜若寺?怕是到時,讓人送來些銀兩作答謝,便隨之忘了。

薑卿兒微揚起唇,暗自思酌,“不會的。”

恩翠笑而不語,她將冷卻的湯婆子拿起,“翠兒去討要些熱水把湯婆子暖上。”

言罷,二人不再閒談,恩翠便出了房門。

正此刻響起了鐘聲,深沉綿長,一下又一下,回蕩在整座寺院,整整敲了一百零八下。

薑卿兒微抬首望向窗外,她雖鮮少接觸佛理,還是知曉晨鐘暮鼓的緣由,隻是這荒郊野外,寺內僅又兩名和尚,還費辛勞敲鐘作何。

鐘聲停下不久後,越思小和尚端著齋飯送來,不過是些饅頭粗糧,蘿卜鹹菜。

寺中吃食實為清淡,薑卿兒是很久沒吃過這般清苦的膳食了,自從她成為煙雲坊名妓之後。

用過膳食,天色徹底黑了下來,隻是這天地間的白雪映襯得黑夜不夠黑罷了,風雪仍在吹刮著。

婢女恩翠止不住地打瞌睡,薑卿兒便送她睡下了,恩翠比她小上一歲,是薑紅鳶給她找來的小婢女,跟了她三年,雖平日有些口

不遮言,但心思簡單。

薑卿兒望了眼睡著的恩翠,尋了被褥給她蓋上,便出房門去透氣。

寺院內的禪房中幽幽傳來清沉的誦經聲,在喧鬨繁雜的煙雲坊呆久了,如今在寺中借宿,竟顯得格外的寧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