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01.
初冬的第一場雪下了, 窸窸窣窣，卻顯得初冬更加靜謐。
有些蟬噪林逾靜的感覺。
雨淨塵，雪淨神。如果雪再大一些的話似乎就能將整個世間都淨化了, 不過這隻是初冬的第一場雪, 所以剛落到地麵上就被過高的溫度融化了，成了一地不甘眼淚。
倫納德領地下的人在享受這場初雪，平靜地接受冬天的到來, 因為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但是在小荊棘堡遠處的暗月鎮, 就不一樣了。
暗月鎮是位於暗月森林邊緣的一個鎮子, 鎮子是建在山穀中的, 很少與外麵的人交流。
暗月鎮看起來和當年的晚鐘鎮一樣貧困, 這片領土每年對上麵的賦稅和曾經的晚鐘鎮一樣低。
但是暗月鎮內裡卻暗藏乾坤。
暗月鎮的領主叫格羅特·華納，他繼承了父親男爵的位置，繼承了男爵的位置和這塊小領地, 以領主的身份住在了破破爛爛的暗月堡裡。
然後他弟弟桑代克·華納便遵循也不知道哪門子傳統，去當強盜了。
哦, 這就是貴族強盜。
在這個時代, 貴族次子去當強盜還挺常見的。
這種貴族強盜的行為在荊棘格林的領地上自然是被嚴厲禁止的, 所以弟弟桑代克·華納給暗月鎮的人們所說的身份就是商人了。他每次帶著手下出去，帶著貨物回來, 看起來也就像個商人。
這種事越少知道的人越好, 畢竟人多嘴雜。
所以, 除了哥哥格羅特和幾個最親近的手下知道以外, 其他人都不知道弟弟桑代克的身份。
有時候手底下的人負傷了, 桑代克回來時就和自己哥哥的封民解釋說，他們遇到了強盜。
恩，的確是有一波人遇到了強盜, 但究竟強盜是誰就不知道了。
桑代克也很有腦子，他每次搶劫往更東的地方走，不在附近搶劫。
這樣可以避免引起附近貴族的注意，將強盜和他們聯係在一起。
不過他們在東邊搶劫時也遇到過其他貴族強盜團。
“呦，搶著呢。”
“是啊，搶著呢。”
“慢搶啊我先走了。”
“好的好的。”
恩……然後進行如上的招呼，當然沒有這麼逗比，一般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錯身而過。
另外，弟弟桑代克的強盜團和當地的強盜團有一定的聯係，一般一個地區強盜太猖獗的話，幾個小領主會聯合起來各出一點兵一起剿匪，畢竟一個小領地能養起的軍隊太少了，所以得大家一起來。
哥哥格羅特和其他領主一起開會，一起製定剿匪計劃。
接著回頭就給弟弟桑代克說詳細的計劃。
弟弟桑代克再通知這附近的強盜。
哦，說的就是‘灰風團’。
這裡強盜多一些才能給自己的身份做掩護嘛。
‘灰風團’的那群瘋子有時候會躲避，偶爾也會仗著有準備，和這些領主的騎士們硬碰硬。
這麼來回幾次後，折了一些士兵，這裡的領主都不願意剿匪了。
這也是‘灰風團’後來發展到那麼大的主要原因。
弟弟桑代克其實是對‘灰風團’不少強盜有些恐懼的，那群人有的真的是瘋逼。
比如那個叫斯彭德的強盜，弟弟桑代克覺得自己的武藝比他精湛，但在他身上過不了幾招估計就會被殺死，因為對方身上的狠勁真的是太可怕了，被對方盯上了，就好像被沙漠裡覓食的餓狼盯上的感覺。不過後來聽說斯彭德害了病，地位一落千丈。
一般情況下，除卻去東邊搶商隊，他們兄弟還做這種狡詐的事——
哥哥格羅特和當地的一些領主做交易，回頭就讓弟弟桑代克去搶，然後讓對方錢貨兩空。
他們配合得非常好。
當然哥哥格羅特也會挑著對象來，不能每次做生意都被搶，這樣太容易招致懷疑了。
所以暗月鎮雖然看起來還是可憐巴巴的，但暗月堡裡還挺富有的。
至少他們兄弟兩人是挺享受的，但其他人就享受不到了，因為他們是賤民。
後來‘灰風團’被剿滅了，哥哥格羅特驚懼不已，他讓弟弟桑代克一定要避開小荊棘堡的人，那實在太可怕了，那麼大的一個‘灰風團’就這麼沒了，而且小荊棘堡的領主居然沒有和其他領主一起開會，直接就出動了自己的手下。真的是太可怕了。
‘灰風團’的覆滅帶來了不少影響。
因為小荊棘堡的擴張，所以桑代克強盜團的收獲越來越少，他必須得跑到更東邊才行。
習慣了來快錢，所以受不了規規矩矩發展，而且現在也沒得發展。
這就和賭博似得，如果一個骰子扔下去，有一半的幾率可以把以前的債務都沒了，而且一下子暴富，這種誘惑簡直如同魔鬼。而認認真真受苦受累乾活一天隻能賺幾十塊幾百塊，這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賭博放大了人心中的缺點，而做這種無本生意同樣也是。
這對兄弟享受不到以前的那些東西了，然後他們發現，就連買糧食的錢都沒剩下多少了。
此前因為是搶來的，所以不會珍惜，也沒有多少存錢的意識。
夏天末尾的時候，小荊棘堡的商隊經過暗月鎮，哥哥格羅特當時花銀幣吃到了美味無比的果凍。那晶瑩剔透、沁人心脾的味道讓他魂牽夢縈。哥哥格羅特特地給出門的弟弟留下來一些，弟弟桑代克
小荊棘堡的商隊首領當時說，小荊棘堡裡好吃的東西比這多了去了，晚鐘鎮的飯店裡有很多更好吃的東西。
冬天下了第一場雪不久後，有吟遊詩人來到暗月鎮，在暗月堡裡唱了歌頌小荊棘堡的歌。
那裡是多麼的富足，溫暖，愜意。
有金幣，美姬，還有雄鷹布魯斯的戰馬……
哥哥格羅特聽了後，眼睛都紅了。
在吟遊詩人走後，弟弟桑代克懇求道：“哥哥，你讓我去吧，找一個他們的商隊搶了，我們以前乾了很多這種事了，沒問題的。”
“他們每個商隊都十幾個騎士。”哥哥格羅特凝重地說，“而且他們剿滅了‘灰風團’。”
“我聽說‘灰風團’是直接投降了，根本不是剿滅。”弟弟桑代克說，“而且我帶領三十個騎士去打他們。”他脫下上衣，給哥哥格羅特展示著他身上的肌肉，“而且我的武藝你知道的，我親愛的哥哥，我一個人抵得上三個老練的騎士。”
桑代克的武藝的確是很高，或者說他哪方麵也都很優秀，包括那種技♂術。
他在小時候就比他哥哥既聰明，又勇敢，所以他的父親更注意培養他。
再後來他突然告訴父親說自己喜歡男人。
他父親溫和地說：“沒有關係，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還是羊羔都沒關係。”
弟弟桑代克被那個‘羊羔’給震了一下，不禁覺得薑還是老的辣。
哦，那個時候的確有一些人喜歡日羊的（……）.
他的父親繼續說：“但是你得有個聯姻對象，還得有個後代。”
弟弟桑代克認真地說：“我拒絕，父親，我不會碰任何女人的，也不會有後代的。”
他的父親當時沒當回事兒，隻覺得小孩子不懂事。但後來他當真這樣去做了，並且和父親用各種方式抗爭。最後，他父親怒氣衝衝地取消了他繼承人的身份，改為哥哥格羅特了。
那時老華納病重，宣布了繼承人是格羅特後就臥床休息了。
格羅特走到老華納的床邊，親吻著他父親的額頭，說道：“父親，我聽說桑代克說他喜歡男人。”
“是的，咳咳，那個孽障……”老華納咳嗽著說道。
“恩，那您知道嗎？”格羅特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他喜歡的人，正是我。”
“你，你們……”老華納瘋狂咳嗽，一口氣提不上來。
格羅特站直了身體微笑地看著他：“我會給您辦一個風光的葬禮的，父親大人。”
最終老華納死不瞑目。
葬禮結束後。
“暗月鎮終於是我們的了。”桑代克親吻著自己的哥哥，說道。
“是的，是我和你的了。”格羅特說。
眼下，看著自己的弟弟，然後回憶起此前過的舒適生活，格羅特終於點了點頭，“好，那就去做吧。”
弟弟桑代克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做了決定後，哥哥格羅特就立刻行動起來，他對小荊棘堡商隊首領多羅西亞說：“聽說你們在和其他領地的貴族建立果凍貿易？”
“是的，大人。”多羅西亞說。
“我也想買一批果凍，但我這邊金幣有限，所以隻能買一些，你們能給送過來嗎？”格羅特問。
“當然可以，大人。”多羅西亞說，“是由我下次給您送來嗎？”
“我能儘快要嗎？”格羅特問，“我派個人先去小荊棘堡？你抽個人帶我手下去？”
“好的，大人。”多羅西亞說。
格羅特想的很清楚。
小荊棘堡的主商隊守衛太多了，所以格羅特故意這麼說，好讓小荊棘堡分出一小支隊伍來專門護送著果凍到這邊來。
到時候格羅特讓手下再和小荊棘堡的領主說暗月鎮這裡有牲畜要出售，所以再帶一些金幣過來，到時候一搶，嘿，美滋滋。
格羅特知道小荊棘堡在外麵已經有兩個商隊了，再出一隊的話，不會安排太多護衛的。
的確倫納德這裡抽不出太多騎兵來護送商隊，畢竟騎兵平日裡也有自己的任務。
於是格羅特便想到了這麼個辦法。
和小荊棘堡的商隊首領多羅西亞說完後，格羅特叫來自己最忠實的手下皮特曼，他認真地說道：“皮特曼，你是我最忠實的部下，我信任你勝過信任我的兄弟。”這種收買人心的話，格羅特還是會說的。
心腹皮特曼感動地說道：“領主大人，我會為您萬死不辭。”
“很好。接下來我要給你布置一個任務。”格羅特說，“你要去小荊棘堡，和那裡的領主說要買一些果凍，還有說我們這裡有一批牲畜要出售，價格按這邊市場價。小荊棘堡一直在對外買牲畜，所以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讓他們帶上金幣，然後護衛儘可能少一些，按照規定路線帶著他們來暗月鎮。”
心腹皮特曼心有所悟：“要讓桑代克大人出手嗎？”
他作為格羅特最信任的手下，當然知道領主大人的弟弟是強盜的事的，所以一聽格羅特這樣安排，就明白要將小荊棘堡的人引到桑代克的圈套裡麵了。
“是的。”格羅特·華納說道，“不過彆說出去，辦事利索一些。”
“好的，領主大人。”心腹皮特曼說道。
於是心腹皮特曼在小荊棘堡商隊首領派的手下的帶領下，騎著馬，快馬加鞭，去了小荊棘堡。
踏進小荊棘堡後，皮特曼驚呆了。
他本來以為吟遊詩人描繪得太誇張了，真正到了這裡，卻感覺吟遊詩人還是筆力不夠，沒有描繪出這裡的好。
城堡的閘門被絞盤拉起，隨後露出這座城堡真正的模樣。
外表來說和大部分城堡沒什麼不同，不過城垛和瞭望塔比一般的小城堡高。
踏進去後，卻立刻趕到了溫暖如春的氣息。
這種溫暖不是從那邊壁爐裡散發出來的，而是真正的從四麵八方散發出來的。
空氣裡彌散著香料、奶油和烤肉的芬芳，看起來正是晚餐的時間。
皮特曼被引到了餐廳裡，餐廳同樣溫暖，壁爐散發著溫暖的光，兩條獵狗趴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