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01.
寒星是一個生活在南邊的小野人。
其實按照年齡他已經不小了, 應該已經十五歲了，但是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所以他顯得非常瘦小。
其他人還是叫他‘小家夥’, 包括他的母親在內, 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很喜歡自己的名字。
他們的族人一般都叫自然景物，比如白土，比如藍天, 比如樹枝。
他是在寒冷的冬天出生的, 當時天上都是星星, 所以母親就管他叫寒星。
他還有兩個姐姐, 一個哥哥, 一個妹妹，他的母親現在又懷孕了，看起來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其他野人說, 他的母親估計挺不過這次了。
懷孕本身對女人造成很大的摧殘，再加上沒有食物, 所以他母親現在的身體情況, 可想而知。
他們都是這樣的, 等到女人到了合適年齡後就會一直生，一直生下去。
寒星是由父親照看大的, 後來他父親走著走著就倒下去了, 再也沒起來, 寒星知道這就是死。他們的隊伍常常遷徙, 很多人就是這樣, 走著走著就倒下去了。
寒星知道，所有野人都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也會這樣走著走著就倒下去的。
他們並不恐懼死亡。
可這一年的冬天好冷啊, 他蜷縮在山洞裡，被凍得牙齒咯咯地響。
為什麼他不會走著走著就倒下去呢？原來死亡的過程是這麼的可怕嗎？原來看著他人死亡比自己經曆死亡簡單多了。
那自己媽媽在痛苦的□□時，是不是比他所感受到的還要難受？
寒星突然對死亡開始有了一絲恐懼。
原來死亡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第二天一早外麵都是雪花，寒星打了個寒顫起來，和其他人一起出去找吃的。
他們在路上碰到了其他野人，他們盲目地走著，這個時候一般來說已經沒什麼吃的了……他好餓，他都要產生幻覺了，他居然聞到了肉的香味！
他茫然了一會兒，發現不是幻覺，是的確有人在這皚皚白雪上生火做飯。
他看到一個移動的房子（大篷車），看到了溫暖的火，上麵還有熱騰騰、香噴噴的烤肉……
那香味擴散得太遠了。
寒星吞了下口水，整個人都被饑餓主宰了。
這簡直是堪稱致命的誘惑。
野人是很少襲擊這些行路人的，一般這種人身上帶著錢，但食物帶的並不多，所以付出回報不成正比。而且一般商隊都有護衛，幾個全副武裝的騎士就足以在野人中殺幾個來回了。
但是他們現在實在是太餓了。
而且這味道真的是太香了。
他們的胃餓到發疼，餓到頭暈目眩，幾乎惡心到要吐出來的地步。
而那香噴噴的肉味和油香味像手指一樣拚命撓著他們的胃部，讓他們眼睛通紅，讓他們發瘋。
於是他們做出了平日裡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他們襲擊了商隊。
埃摩森當時坐在馬車裡，看著披著破爛衣服的野人奔過來的時候還驚慌了一下。
他以前從來遭到過野人襲擊。
野人踩著雪發瘋地跑來看，嘴裡嚎叫著聽不懂的話，聽起來像是野獸的嚎叫。他們有幾十個人，看著聲勢還挺浩大的。
接著埃摩森就被一個騎士給按進了馬車裡，“大人，你先保護好自己。”
埃摩森注意到商隊的護衛騎士沒有一絲懼怕，反而非常興奮。
所有騎士立刻行動，上馬，預備好迎接敵人，他們表現得相當的訓練有素。
埃摩森這才放下心來。
在自己的安全沒有問題後，埃摩森想到了其他事。
如果讓這些護衛隊們殺掉這些野人的話並不困難，但是如果俘虜的話……埃摩森從馬車裡探出頭說：“儘量不要殺他們，領主大人估計很想要這些俘虜！”
這給這些騎士提了個醒。
他們當中有一部分還是當年‘灰風團’的強盜呢，他們是經曆過被招安之事的，所以隨著埃摩森這話，也想到了，領主大人可能需要這些野人。
但是不殺他們的情況下俘虜他們並不容易，因為語言不通，而且這些人現在太狂暴了。
埃摩森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想了想就有了主意，他割下一塊兒烤肉遠遠丟過去，然後用野人語喊道：“食物！食物！”
埃摩森會一點點野人語，但隻有幾個最常見的單詞。
他想，如果領主大人以後要和野人打交道的話，他是不是得開始好好學野人語了。
在他把烤肉丟出去並且大喊‘食物’後，有幾個野人立刻不顧一切的撲向烤肉，把地上的烤肉迅速往嘴裡塞。然後就順利就被騎士們拿下了。
埃摩森一共扔了三次，第三次沒有奏效，前兩次都奏效了。
很順利的，殺了兩個野人後，其他人野人就被俘虜了。埃摩森讓騎士們用繩子將他們都綁起來。
寒星也被綁了起來，他渴望地看著地上的烤肉，感覺控製不住唾液的分泌，甚至滴滴答答地流了出來。
埃摩森看了看寒星，然後從地上撿起粘著雪和血的烤肉，伸到了寒星麵前。寒星立刻張大嘴撕下一塊兒烤肉，來不及咽又咬下第二塊，接著埃摩森將烤肉放到另個野人嘴邊，吃完後又換了一塊兒，這樣，這幾十個野人每人都分到了一兩塊烤肉。
埃摩森的這個行為讓這些野人們安靜了一些，鬨騰得不是特彆厲害了。
這烤肉真的是太好吃了，肉質細嫩，他剛剛咬了一口挨著骨頭的肉，差點把牙給崩了。這種挨著骨頭的肉比其他地方的肉更好吃，而且充滿肉汁，一咬，肉汁就溢了出來，濺在口腔裡，滿口留香，味道美好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寒星嚼著嘴裡的烤肉……真的是好餓啊，這兩塊烤肉給了他繼續活下去的能量……不僅僅是因為餓，這烤肉本身太好吃了。
而旁邊的野人也都認真地吃著嘴裡的烤肉，一時間沒人說話了。
等他們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鬨事的最佳時間。
然後他們開始說話了。
一個野人說：“他們一定會把我們都殺死的，頭吊在他們的城樓上，他們喜歡這樣。”
“但他們剛剛給我們吃了肉。”另個野人說。
“說不定要和我們交丨配。”一個野人說。
大家七嘴八舌地繼續說，然後一個全副武裝的騎士對著他們吼了什麼，他們聽不懂對方吼的話於是繼續說，那個騎士拔出沾滿血的刀揮了揮，這次大家看懂了，頓時都不敢說話了。
他們就這麼被綁著一路帶回去，接著他們每人得到一碗粥，寒星辨認出來裡麵有肉。
還沒開始喝呢，濃鬱的肉香味就讓他喉嚨上下滾動了。
和上午的烤肉一樣，這粥也非常好喝，裡麵除了肉以外還有一些蘑菇，和一些碎海鮮。這些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種全新的鮮美味道，但吃到嘴裡後又層次感分明。寒星大口大口喝著肉粥，裡麵的食材都熬得軟爛，所以非常入味，他很餓，這是他入冬以來吃到的最正經的一頓飯了，而且這肉粥真的是太美味了，他感覺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都在拚命吸收這肉粥所帶來的的能量和養分。
他旁邊的其他野人也在大口大口喝著這些粥，不少人被嗆到了。
寒星本來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沒想到還能吃到這些東西。
他現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什麼也不擔心了。
其實現在被俘虜的其他野人大多數也是這個心思。
反正如果沒遇到這些人，自己估計也在外麵活不了多久了。
02.
倫納德將野人俘虜都交給了呂布。
如何和這些野人打交道，呂布是有一定的經驗的。
說起來，三國時期的一些名將都有些特殊能力，比如馬超在羌人中被視為天神一樣的存在，關羽則被很多山賊惡霸崇拜不已，打仗的時候他拿著名帖讓手底下的人遊說一番便可以輕鬆暴兵，各路山賊紛紛來助……
呂布對付這些野人用的是一個巴掌一個甜棗的辦法。
這些野人頭腦比較簡單，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所以用這種方法是正好的。
兩邊的語言不通，但這對於呂布來說並不是問題。
他在問了蔡倫後，就將這些野人先派了磚窯裡做苦力活。
現在的天氣越來越寒冷，但磚窯裡還算溫暖。呂布給他們發了衣服，讓他們洗了澡，剪了亂七八糟的頭發，然後讓他們和磚窯裡的奴隸一起乾活，讓奴隸監督他們。
不好好做的話就拿鞭子抽，當然抽的力度是比較小的，隻會讓他們感覺到疼，實際上造不成多少損傷。
一開始有人試圖逃跑，試圖逃跑的被綁起來一天不給吃飯，呂布還故意讓人在被綁起的人麵前大快朵頤。
一個星期後，就沒人跑了。
這個星期他們的夥食都還不錯，最後一天早餐是肉夾饃。五花肉剁碎醃製了，裡麵滿滿的都是美味的臘汁，裡麵還夾著一塊兒切開來的雞蛋，他們拿到餅的時候那些汁水已經滲入了外麵的餅中，看著更好吃了。
如果單獨吃裡麵的碎肉的話味道有點重了，但是被雞蛋和外麵的餅中和後味道卻是正好的，香醇鮮嫩的鹵肉和純天然的雞蛋的味道雜糅在一起，美味在舌尖滌蕩開來，刺激著味蕾。
軟爛入味的鹵肉，營養滿滿的雞蛋，香醇的鹵汁，還有外表酥脆、裡麵軟嫩的餅子……好吃，真的是太好吃了。
每天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舍得跑啊！
也是在這一天後，野人們的工作從單純得搬東西，變成了稍微複雜的活。
現在做不好不會被抽了，而是會被旁邊的奴隸專心教。然後奴隸告訴他們，如果完不成規定的數量的話，晚上就隻能吃一半的飯了。
嚇得他們趕緊照做。
他們當中有機靈的，已經開始和奴隸學通用語了。
前兩個星期就這麼過去了，野人們已經習慣一早上在沒有聽到鐘聲的時候就爬起來穿好衣服準備去吃飯了，接著開始在磚窯裡工作，中午的時候可以躺著休息一會兒。中午時候，會有人送來一些飲料，甜滋滋的，還有香草的味道。下午繼續乾活，晚上吃飯，回去睡覺。
第三個星期開始，有三個乾活最勤快的野人得到了銅幣，還被分配到了人少的屋子。
寒星就是其中的一個。
此前這些野人都在一個大屋子裡擠著住，儘管其實條件比較惡劣，但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