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紙片人(二十七)(2 / 2)

在這之後,蘇棠經常在掌心小人和正常體形之間來回切換。

駱淵想給蘇棠安排一個貼身助理的工作,隨便他做什麼,隻想他能一直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但蘇棠不喜歡這樣的工作。

駱淵就問他想做什麼,似乎不管他想做什麼都能幫他辦到,不想的話也能讓他永遠待在家裡,養著他。

以前,蘇棠找工作隻要看工資,但現在能選擇,他想做一份喜歡的工作。

後來,還真讓他找到了。

他和係統一起打遊戲多了,水平直線上升,被出名的電競俱樂部看上,成為了職業電競選手,加入戰隊,一起訓練參加比賽,甚至在全球總決賽上,和隊友一起奪冠!

尖叫不斷,全場沸騰,聲嘶力竭。

蘇棠和隊友們抱在一起,激動得眼圈泛紅。

他們勝利了,為國家爭光了。

領獎之後,蘇棠第一時間撲進了駱淵懷裡,仰著臉,眼裡都是光,“我們贏了!”

駱淵也情緒難掩,替他感到驕傲,說:“嗯,棠棠最棒了。”

這個喜訊傳遍了全國各地,上了熱搜,所有人都很興奮,年輕人更是熱血澎湃自豪不已。

陳瑩瑩也看到了,驚訝之後,肆意一笑。

當初,駱辰涉嫌的刑事案件裡,罪名可不隻有綁架未遂。駱淵因為他企圖傷害蘇棠這事動了大怒,找了專業的律師團隊,努力讓駱辰多判幾年牢,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於是,駱淵的人找到了陳瑩瑩,讓她提供了迷.奸,私闖民宅,囚禁等證據,為駱辰判刑助力。因此,她終於擺脫了那瘋子的糾纏。經曆過這些事,她突然間決定不再偽裝了。

去他媽的可憐柔弱,她要做她自己。

她徹底放飛自我,率性而為,走起了暴躁老姐路線,愛憎分明,有什麼不爽絕不憋著,當場發泄。這樣的活法,陳瑩瑩發現自己更開心了,雖然有些以前認識的男人罵她是瘋子綠茶婊,但她都懶得搭理,一個個全懟回去,絕不讓自己受氣。

在發現自己不適合做金融行業之後,陳瑩瑩轉而撿起了自己的愛好,衝動地跑去搞樂隊了,沒想到竟然混成了一個不錯的主唱,以又甜又酷的風格出名,有了不少的忠實粉絲。

八年之後,駱辰出獄,竟然跑來堵她,發瘋了似的,麵目猙獰地吼著說:“不該這樣子的!你是我的女人!駱淵明明早該死了的,為什麼他還活著,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這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這副醜態,嚇到了陳瑩瑩在內的所有人,認為他是發病的精神病患者。在他企圖傷害陳瑩瑩的時候,樂隊成員還有粉絲十分憤怒,衝上去把人圍毆了,最後還是趕來的保安勉強把人救了出來,但駱辰也已經鼻青臉腫,狼狽不堪,哪裡還有一點霸總該有的模樣。

之後,駱辰被帶走,陳瑩瑩再沒有見過他,聽說他被他爸扔進了精神病院,一開始他媽媽還去看他,後來去的越來越少,似乎也放棄他了。他沒人管,終日瘋瘋癲癲。

陳瑩瑩聽了有些感慨,但並不同情。

她一輩子都沒有結婚,有時看著彆人恩愛,也冒出過念頭,但一想到駱辰,就覺得還是免了。仿佛上輩子她被愛情坑得太慘都有陰影了。

現在,她靠在喜歡的小鮮肉懷裡,喝著酒。小狼狗樣貌英俊,八塊腹肌,又奶又乖,這樣的人比駱辰不知好上多少。時不時,和閨蜜約出去喝下午茶逛街做美容,再一起去旅個遊,瀟灑又自在,過得不要太爽。

她四十多歲時,在一次慈善宴會上看到了駱淵和蘇棠,一眼看去,時光都似偏愛他們,不曾留下多少痕跡,依舊令人驚豔的俊美。當年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漂亮少年,直到現在,眼神也還是那麼乾淨澄澈,一看就是被寵得很好。

當初那場世紀婚禮,震撼了全國,讓多少人羨慕。

更難能可貴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感情沒有因為三年七年之癢減淡,反而越發深刻濃厚了。

饒是不婚主義的陳瑩瑩,在看到他們的時候,也會忍不住相信,這世界上還是有愛情存在的。

***

在蘇棠答應駱淵求婚的瞬間,係統就告訴他,任務完成度已經達到了99/100。

蘇棠心裡一緊,“到了100 會怎樣?我必須離開這個世界嗎?”

係統說:“不是的,宿主可以自由選擇,立刻離開,或者留在這個世界直到生命結束,都看你自己。”

後來,這個99一直沒有變過,持續了一輩子,直到駱淵身體老去,變得虛弱無比,蘇棠緊緊握著他的手,眼淚從臉邊滑落。

躺在床上的駱淵彎唇笑著,仿佛又恢複了年輕時的模樣。他雙眼牢牢鎖住蘇棠,眼神溫柔又偏執,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在腦子裡,下一輩子不論他在哪裡,都會找到他。

當駱淵閉上眼睛時,係統出聲提醒,“任務完成度100/100,可以去往下個世界了。”

蘇棠的靈魂離開了身體,飄浮起來,看著兩隻手牢牢握在一起的身體,心裡空蕩蕩的。

眼前一黑,意識模糊,人就像卷進了無邊無際的旋渦。

過了不知多久,蘇棠再次穿越,有了身體感官,最先感覺到的,就是被人按住手腳,強行往嘴裡灌著藥,苦澀難喝至極的藥滑入喉嚨,掙紮也沒有用,還嗆到了,不停地咳。

剛穿越過來,蘇棠就差點被藥汁嗆死。

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隻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著裝奇怪,像是古裝劇裡的打扮,有人厲聲說:“繼續灌,夫人有命令,必須讓他全部喝下去,不然沒用。”

蘇棠忍不住懷疑這些人是在給自己下毒,求生的本能讓他一下爆發,猛地抬腳一踹,將那個說話的人踢飛出去,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圍在床榻旁灌藥的下人都傻眼了,沒想到這瘦弱的庶子還有這樣的怪力,但愣了一下之後,該做的的事還是要做,隻是更加小心謹慎地按住他,就怕自己也被踹飛。

蘇棠被灌了藥,渾身乏力,方才的爆發不過一瞬,現在也沒辦法了。

幾個下人灌完藥,就轉身離開,剛才被蘇棠踹的,心中惱怒,不願走,要折磨一下蘇棠發泄,但旁邊的人扯了他一下,小聲說:“六少明日就要送進宮裡了,身上要是有傷,我們說不準都會惹上麻煩。”

那人一聽,果然有些顧忌,但還是心有不甘,惡毒說:“什麼六少爺,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不如,平日裡的吃食份例不都是我們的,夫人都默許的,侯府裡根本沒人把他當回事。嗬,現在宮裡那位要藥人治病,還不又是他被推出來。要我說,他的命比我們還賤。到那樣的暴君跟前去,還能有命活嗎?我都可憐他了。”

旁邊人拉他,“彆說了,他昏過去了,你說他也聽不見啊,這裡都是藥臭味,你不嫌我還嫌呢。”

說完,他們果然嫌棄地嘔了一下,都走了出去,還把門從外麵鎖上了,似乎就是為了防止蘇棠逃跑。

蘇棠不知道那藥放了什麼,但感覺不是讓他死的,隻是嘴裡發苦,渾身沒有力氣。他睜開眼,就看到頭頂半舊不新的床幔,不遠處放置著桌椅,十分簡陋,甚至散發著淡淡的黴味。

他癱在硬邦邦的床上,歎氣:“統統,我好苦啊。”

蘇棠無比想念上一個世界的柔軟大床,各種好吃的,各種好玩的,最重要的,當然是那個人,駱淵。

經曆過那樣一個世界,活了一輩子,蘇棠很滿足了,他真的在那裡和駱淵一起死去,更好。

係統像是感覺到他在想什麼,說:“宿主,你怎麼就確定他不會再出現了呢?”

蘇棠愣了一下,然後滿腔驚喜,眼底亮起了耀眼的光,“什麼意思?他也在這個世界嗎?”

係統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玩起了神秘感,“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蘇棠再次穿越到陌生世界的忐忑苦悶淡去,想到這個世界有想要見的人,心情就好了很多。他開始看係統給他傳輸的世界信息。

這次,是古代**。

主角攻是個風流倜儻的閒散王爺,是先帝醉酒拉一個宮女上榻,生下的庶出皇子,地位低下,隱忍多年,裝成蠢笨懦弱的樣子,存在感極低,才在皇位爭奪鬥爭中勉強幸存下來。他偽裝成醉心美色不學無術,實則暗地裡籌備著怎麼拉暴君下台,謀奪皇位。

這個世界的反派,正是那位暴君,性情殘暴,喜怒無常,嗜殺無度,堪比修羅惡鬼。隻要誰忤逆他讓他不痛快了,必定血濺當場。要問這樣的皇子為什麼能登上皇位,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其他皇子都鬥死了,隻剩他和主角攻。

一個有治國之才但性情暴戾的嫡皇子,有個丞相外公。

一個榆木腦袋懦弱怕事,又毫無背景勢力的庶出皇子。

誰更適合登上皇位,顯而易見。

而且暴君的易怒嗜殺也不是沒得救,這都源於他母妃懷孕時被下藥,落下的頭疾,真腦子有病,他一旦發病頭痛,就會雙目赤紅,忍不住殺人,見血了他才有所緩和。所以,太醫院的禦醫都想儘一切辦法,想要治好皇帝的頭疾。

終於,老禦醫提出了新的治療方法,以人為藥,找陰年陰月陰日生下的人,服藥並泡藥浴,然後和皇帝結合。

看到這,蘇棠整個人都震驚了,這都行?什麼原理?確定不是詐騙?

但不管蘇棠再怎麼無法理解,設定就是如此,而且他穿越的身份,正是安遠侯府不受寵的庶子,即將作為一味藥被送進宮裡。原本太醫院定下的最佳人選是安遠侯府的嫡子,也就是主角受蘇安景,但他怎麼可能願意去送死?他可是有意中人的,正是主角攻晉王。

這時,他們就記起來,府裡還有一個和嫡子同一天出生的庶子,立刻動用關係,把人換成了蘇棠,強行灌藥,送入宮中。

最終,蘇棠作為一個不起眼的小炮灰,當然慘死宮中。暴君殺戮過多,丞相也被主角攻晉王的光環說服,換了陣營,晉王不再韜光養晦,展現出自己的實力,順利上位,已經和他成親的侯府嫡子也一同入宮,成了皇後,大團圓結局。

看完劇情,蘇棠有些絕望,“統統,我一個馬上就要死了的人,你指望我怎麼做任務?”

係統卻很篤定地說:“宿主不用擔心,他不會傷害你的。”

蘇棠才不信:“你放屁,他可是腦子有病,病人能講道理的嗎?不能!我隻能躺平等死了。”

如果不是那些人又給他灌了會渾身無力的藥,他現在就逃跑了。

蘇棠惆悵地歎氣,生無可戀,然後,他——

睡著了。

既然什麼都做不了,那不如好好休息。鹹魚的準則之一就是,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睡一覺。

因為睡眠質量太好,第二天彆人給他換衣服,抬上轎子時,他都是半睡不醒的迷糊狀態,讓警惕著他逃跑的府裡人緊張萬分,淡定成這樣,不會是憋了什麼大招吧?他們戰戰兢兢了半天,結果發現,蘇棠真的就隻是在睡覺。

這就非常魔幻了。

看著轎子被抬走了,有人小聲說:“六少爺心也太大了,這可是去宮裡伺候那位暴君,隨時都要沒命的!他是不是傻了?”

旁邊人就罵他,“小心點說話,敢這樣說宮裡那位,要被有心人聽見了,你還要不要這狗命?”

“我就在這說說,在外麵當然不會。”

“你最好是這樣,要我說,六少爺這樣反而有可能活得長久些。不過,宮裡頭那位的心思,哪裡是我們這些人可以揣測的。”

蘇棠在轎子裡晃了半天,被晃醒了,感覺不舒服,但慢慢適應之後,就跟躺在老爺椅上曬太陽養老似的,晃著晃著,他就又——睡過去了!

睡得跟頭豬一樣。

到了殿前,停轎了,迎接的太監奇怪怎麼半天沒人出來,有些遲疑地叫了兩聲,卻沒有任何回應。太監頓時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掀開簾子,裡麵的人靠在轎子壁上,臉色蒼白,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太監嚇壞了,該不會是不願進宮自尋短見死了吧?!

雖說皇帝不一定肯用這藥人,但人要死了,他們肯定得跟著遭殃。太監一臉驚懼,扯著尖細的嗓子喊不好了,麻溜的就跑去太醫院請人過來。

宮人都一臉惶恐地圍在轎子外,不敢上前亂動,就怕真出什麼事了,會怪到自己頭上。一個個都如臨大敵的謹慎恐懼。

而坐在轎子裡的蘇棠,毫不知情,依舊睡得香甜,還似夢到了什麼好吃的,吧唧嘴。

沒過多久,禦醫趕了過來。

一般來說,非皇室人員或重臣,禦醫並不會出麵。太醫院也分等級,能稱為禦醫的一等大夫不過十五個,前不久還被暴君下令處死了兩個,像侯府庶子這樣的人,醫士來就不錯了。

但現在,蘇棠是給皇帝治病的藥,那地位和重要程度當然就不同了。他如果死了,前麵熬製的湯藥藥浴什麼的,不全都浪費了嗎?

張禦醫想著老院長在這上麵花的心思,現在出了這樣的岔子,也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又重新找個人嗎?早知如此,不如早把人弄進宮裡,好好盯著。不過這事,真是造孽啊,換做是他家孫兒遭遇這樣的事,一個大好男兒……

禦醫心中暗歎,不過是上前掀簾子的時間,他心裡百轉千回,想了不少,怪不得頭禿得那麼快的。

但這一切擔憂,在看清轎子裡的人時,都變得一言難儘起來。

因為心情大起大落,太過複雜,他都沒急著叫醒人,而是退了出來,看向眼前幾個宮人,麵色古怪問:“誰說他死了的?”

那個小太監忙答:“奴婢看公子麵色慘白,一動不動,於是就……”

張禦醫胡子微動,頓了會,才緩緩說:“日後彆瞎胡說,公子他……隻不過是睡著了。”

聞言,所有人都震驚到控製不住,猛地抬頭。

……睡、睡著了?!

這怎麼可能?!

所有人都感到十分的不敢置信,他可是要被送到暴君榻上的,隨時都有可能人頭落地,在這樣危險的狀況下,還能安然睡覺?他是膽子太大還是太蠢?

在習慣了轎子的晃悠之後,突然不晃了,外麵還傳來好些動靜,蘇棠這會終於醒過來,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走出了轎子。

麵色白如雪,烏發似墨色綢緞,眼角微紅,泛著朦朧慵懶的水光,像是落滿了星辰。五官都是上天精雕細琢而成,顯然是被眷顧偏愛的寵兒。

等候在外麵的宮人一不小心就看呆了,腦子裡隻有四個字。

人間絕色。

不似凡人,簡直是畫裡走出來的天宮仙人。

他們都沒想到侯府的庶子竟生得這般俊俏,饒是在宮中辦事美人見多了的宮人,此時都不自覺地愣了神。這樣的絕色,成為暴君的藥被殺死,實在令人可惜。

宮人看向蘇棠的眼神,不禁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憫。

而站在那的蘇棠,有些迷茫,一覺醒來,還沒徹底清醒,就看到了那麼多的人。他眨巴了下眼睛,試著眨去眼角困倦的淚。

眼裡的淚水自然就順著臉頰滾落,透著難言的淒豔。

美人落淚。

誰能不被打動?

所有宮人忍不住齊齊倒吸一口冷氣,腦子都恍惚了一瞬,熱情地簇擁著蘇棠,彎著腰恭敬地請他入殿。

現在還是白天,皇帝要處理政務,當然不會那麼快回來就寢。

宮女太監伺候著蘇棠用膳,沐浴。

蘇棠畢竟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他很不適應彆人這麼貼身伺候,就讓那些宮人下去,自己一個人洗澡。

但等他洗完出來,看到給他準備好的衣服,一看就是侍寢用的……

穿了也跟沒穿差不多的,可以算是情趣那什麼的輕薄紗衣。蘇棠一臉為難地看了好半晌,試著叫人,讓他們拿彆的衣服過來,但屏風後麵,宮人誠惶誠恐地跪下求饒,蘇棠就沒辦法了。

這些人肯定也是料到暴君不會配合,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蘇棠隻能歎氣,披上半透明的華麗紗衣,快步走到床榻邊,一個猛虎飛撲,就藏進了錦被中,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