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師蘿衣的“餿主意”...)(2 / 2)

不夜墜玉 藤蘿為枝 13352 字 3個月前

卞翎玉看向師蘿衣通紅的眼瞳,眉頭緊蹙。他對魔氣的感知相當敏銳,沒想到師蘿衣在這種情況下,第二次入魔。

他沒管遍地的血腥,厲聲道:“師蘿衣!”

紅瞳少女滿手的血,眨了眨眼,目光看向他。

“過來。”他說,“冷靜下來。”

阿秀覺得眼前這一幕荒誕極了,她活了十八年,都遠沒有眼前的衝擊大。一炷香之內,她見到了修士們的惡、看上的男子險些被淩-辱,旋即一個少女出現,眨眼滅掉了所有人。

阿秀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女子。少女雪膚烏發,那張臉仿佛受上天的眷顧,美得不可方物。

但少女有多美,殺人就有多果決。

把其他人殺光,少女走向了卞翎玉。

阿秀簡直要瘋,很想提醒卞翎玉快跑,她自己也想跑。

可她看見,卞翎玉不僅沒跑,他臉上還帶上了淺淺的焦急之色,方才他險些被人淩-辱都沒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阿秀隱約懂了什麼,心裡有些低落。這是她認識卞翎玉這麼多日以來,第一次見他這幅樣子。

仿佛神壇之上,冷漠的神墮落,也染上了人的情緒。

而那個滿眼猩紅的少女也走到了他麵前,她收起刀,在阿秀恐懼的目光下,她卻並沒有傷害卞翎玉,她彎下腰,冷著臉,認真給卞翎玉把衣襟係好,還憤憤打了個死結。

不僅阿秀愣住,似乎卞翎玉都沉默了,盯著師蘿衣看,沒阻止她。

師蘿衣盤腿在卞翎玉麵前坐下,良久,她眼睛才漸漸恢複了黑白的瞳色。

她抬起眼睛,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把門口打濕。

師蘿衣很快從被心魔操控下清醒過來,就看見這樣的景象。三個被她收割的人頭,還有垂眸看她,唇色蒼白的卞翎玉,以及角落裡滿臉茫然的阿秀。

她抬手,想了想,先把臉上的血跡擦去,擔心自己“殺人狂魔”的樣子嚇到了屋子裡兩個凡人。

變成魔修的過程就是這樣的,心魔一旦沒有祛除,觸到心裡的噩夢,就會加重一次。

師蘿衣卻沒有後悔。

殺就殺了,彆說心魔侵襲之下殺,她就算清醒著,也要把這幾個人給砍了,逼死同門的慣犯畜生。

前世殺人沒經驗,第一次迷糊在身旁看見死人,慌得她背離師門。此刻她心裡卻十分冷靜,明白心魔還未第三次發作,她要先處理好宋隗山的死,還有安撫屋裡的人。

她看看冷靜得毫無異常的卞翎玉,再看角落神色恍惚,縮成一團的阿秀。凡人應當看不見她的紅瞳。

師蘿衣解開她的禁錮:“姑娘,這裡不便久留,我先送你回家?”

阿秀看師蘿衣走過來,本來以為自己會很怕。可麵前的少女嗓音輕柔,眼睛裡並沒有暴戾,乾淨清澈。

阿秀看著麵前的少女,結結巴巴道:“不,不必,我自己可以……”

她爬起來,又跌坐在地。

師蘿衣看了眼她抖得站不起來的腿,回頭問卞翎玉:“我先送她回家好不好,你等我一會兒?”

卞翎玉點了點頭。

師蘿衣攙扶起尷尬的阿秀,在屋子裡布了一個結界保護卞翎玉,還不忘阿秀落下的蓑衣和籃子,順手一起拿下了山。

師蘿衣速度快,把阿秀送到了村口。因為母親就是個凡人,她看待凡人很包容,見小姑娘終於不抖了,她把蓑衣披在阿秀身上:“回家去吧,以後少上山,那木屋裡的幾個修士,也不是好人,要換東西,讓你爹爹和兄長來。”

阿秀臉通紅,訥訥點頭。

“你、你殺了人,沒關係嗎?”

師蘿衣笑了笑:“沒關係。”

說罷,她掛心卞翎玉,就要回去。阿秀也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對,她跑了幾步,追上師蘿衣:“仙子等等。”

師蘿衣回頭。

“你、你可以把木屋裡的公子帶走嗎?”

師蘿衣沒想到她會說這個,點頭鬱悶道:“我本就是來帶他走的,可他不願。”

“他會願意的。”阿秀篤定道,“你好好同他說,我知道,他是願意的。”

“為什麼?”

對上師蘿衣澄淨的眼睛,阿秀臉又有點紅:“總之我就是知道,請你好好照顧他。”

阿秀也悄悄喜歡過人,明白身份天壤之彆下,會讓人心生退卻。她不會替卞翎玉說出那些不曾說出口的話,畢竟自己也沒勇氣將心意宣之於口。

阿秀知道卞翎玉不屬於荒山,自己留不住他。

師蘿衣點頭:“好,我答應你,快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師蘿衣一直在想辦法怎麼帶走卞翎玉,既然阿秀那般有自信,說好好與卞翎玉說,他肯定會聽,師蘿衣打算試試。

她心裡其實一直有個餿主意。

本來那個餿主意都被壓下去了,第二次心魔不受控,讓她再次想了起來。

前世,師蘿衣預設過,怎麼才可以光明正大回到不夜山。大概隻有紅白事,宗主不可以阻止她回家。

她若死了,滿口仁義道德的蘅蕪宗主不可能不許她葬在家中,而同理,她若要成親,在明幽山不合適,必須得在不夜山。那時能不能拿回不夜山,就比她和宗主誰的臉皮厚。

成親對象她前世一根筋,死磕衛長淵,入魔後,她底線最低下時,常後悔得很沒先抓個人成親再說。

今日聽見宋隗山等人的惡言,她方知他們會這樣看卞翎玉。卞翎玉不願回凡間,若自己把他帶在身邊,他的處境也不會好,還會被惡意揣測。

那麼,她可不可以和卞翎玉商議,與自己假成親呢?

若他同意,她興許能拿回不夜山,屆時父親的東西拿回來,她還能替他養好身體。待有一日他找到心上人,想離開了,她隨時再送他去想去的地方。

若自己鬥不過宗主,把他送走應該也來得及。

思前想後,她又覺得這個主意沒那麼餿。但想到一會兒自己提出來可能會被卞翎玉掐死,她就有些躊躇。

但打暈還是成親,他總得選一個吧?選哪個都比留在荒山好。

她定了定心,在心裡想台詞,還有怎麼收拾爛攤子。

*

師蘿衣去送阿秀時,蒼吾獸已經猶猶豫豫地跑下了山。

它有靈性得很,先前卞翎玉沒讓它出來,它就等在一旁偷窺。此時卞翎玉說:“過來。”

它蹄子嘚吧嘚,快得空中隻有殘影,跑到了卞翎玉麵前。惡名赫赫的蒼吾獸,此時縮成白狼大小,乖得像隻貓。

卞翎玉沒管它,他看向地上的屍身,這幾個一看就是世家弟子,家裡往往給他們點了魂燈,人死後,魂魄會飄回燈中,若強大點的魂體,還能斷斷續續記得生前經曆。屆時師蘿衣殺人之事,很難瞞住。

空中三個逃竄的靈魂,連仙體都看不見,但映入卞翎玉灰墨色的瞳中,卻顯得很清晰。

他抬手準確地捉住他們,覺察到了掌中的東西瑟瑟發抖。

卞翎玉看了一眼蒼吾獸,冷冷把它嘴巴掰開,將魂體塞進去。

蒼吾獸:“……”它整個獸都傻了,包著一嘴的魂魄,不敢動。

卞翎玉嗓音冰冷:“吞了。”

它不敢反抗,咕嘟一聲,吞了下去。蒼吾獸吧唧了下嘴,品嘗一番,呸,難吃。

“走吧。”

蒼吾獸打了個噴嚏,麻利地跑遠。

師蘿衣口中的一會兒果然不久,蒼吾獸剛跑,她就回來了。

她身上帶著外麵風雨的寒涼,回來後先利落地處理了地上的血跡和屍體,施法弄到外麵去,用真火焚了。

看著大火,她知道魂燈之事,心裡也有點憂慮,但碎魂往往隻有高等妖魔和修為極高的修士才能做到。師蘿衣還做不到,不過縱然魂燈亮了,他們也大概率沒有生前記憶,杞人憂天沒有用。

師蘿衣做這些事時,卞翎玉始終麵不改色,她在心裡慶幸他看不出來自己入魔,否則現在恐怕不會這麼冷靜。

希望她接下來要說的事,他還能這麼冷靜。

她吸了口氣:“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麼事?”

師蘿衣麵露糾結,趴在門框邊,露出自己半張花兒般嬌妍的臉看他:“你看,我今日好歹也救了你一回對不對。你能保證,一會兒我說了你不生氣嗎?”

卞翎玉猜不到她想說什麼,他沉默了片刻:“不能。”惹他生氣的話,她最好還是彆說了。

“哦。”她眼眸彎了彎,逗他一般,“那我也要說。”

“……”

風吹進來,帶著雨水和泥土的腥氣,許是她的笑容過分明麗,沒有陰霾,一如初見,卞翎玉抿了抿唇,竟然生不起氣。

師蘿衣咳了咳:“我先確認一下,你留下不是因為阿秀吧?”

卞翎玉麵無表情,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她,他克製不住這種惱火,冷道:“你覺得呢?”

還沒走遠的蒼吾獸抖了抖。

師蘿衣也聽出了不是,她鄭重道:“我覺得應該不是,不是我才好說接下來這件事。”

卞翎玉盯著她,總歸被她氣多了,也不少這一兩次,他倒要聽聽,師蘿衣還能說出什麼鬼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