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2 / 2)

藏珠 泊煙 7026 字 5個月前

可她們看見她來,居然直接把花搬走了。

她很生氣,在院子裡破口大罵,甚至委屈得想哭。在南詔她是天之驕女,可在長安卻沒人看得起她。

直到身後有個聲音笑道:“你在這裡罵得再凶,她們也聽不見啊。”

她愕然回頭,看見一個謫仙般的少年坐在屋頂,生得唇紅齒白,身上籠著層淡淡的月光。

那應該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好看的少年郎。

那夜,她渡過了來長安以後最快樂的時光。

第二日,她帶了很多南詔的禮物想送給少年郎。可她抱著滿懷的東西從天黑站到天亮,他都沒有來。向李家的下人打聽,也無人肯告訴她。

她失望地想,大概少年郎跟李家的那些阿兄阿姐一樣,根本就不喜歡她吧。

那之後,她再也沒去過長安,直到被元和帝抓住。

“阿姐,我總覺得這趟回家,你怪怪的。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木景清低頭問道。

嘉柔也不知怎麼回答。於他而言,隻是離家一年。而於她,卻是過完了短暫的一生。她從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變成彆人的妻子,再到成為被車裂的死囚。

生離死彆全都經曆過,縱然再回這樣天真的年紀,心境也不複當初了。

“我總在想,我還是不怎麼喜歡長安。”

木景清恍然大悟:“哦,你是不喜歡阿耶給你定的親事,也不想嫁去長安。那乾脆不嫁好了,反正雲南王府又不是養不起你。”

嘉柔聞言一笑,像小時候一樣揉他的臉:“哪能說不嫁就不嫁?阿耶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更改。”

嘉柔已經認命了。開國百餘年來,為了打破士族門閥對於官位的壟斷,曆任天子都在削弱門閥的勢力,崔盧鄭王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壓,唯有李姓仍然屹立不倒。

她知道,聯姻從某種程度上,也能鞏固雲南王府在南詔的地位。日後與吐蕃一戰,不至於求援無門。

“我都這麼大了,你不要再揉我的臉。”木景清抓住嘉柔的雙手,“我要生氣了!”

嘉柔非但沒被他嚇到,反而還笑。可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上輩子沒能阻止的事,這輩子不能讓它再發生。阿弟要好好活著,娶妻生子,繼承王府的一切。

木景清不知她是怎麼了,最怕女孩哭,乾脆鬆開手:“哎,你揉吧。”

這時玉壺找來,抬頭看到木景清和嘉柔兩個人在屋頂上,連忙說道:“世子,原來您在這裡。門房那邊傳話,說龍舟隊的舟手因為一些小事起了爭執,動靜鬨得不小,請您過去看看呢。”

木景清順勢把嘉柔抱下屋頂,交給玉壺照顧。臨走時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句:“彆再讓她喝酒了。”

*

端午那日,天公作美,萬裡無雲。家家戶戶門前都插著艾草和菖蒲編製的驅邪物。

陽苴咩城外的桃江,碧波萬頃。江渚邊停靠著各色彩舟,龍頭昂首,舟身塗滿桐油。各家的舟手聚在一起,用三牲六畜祭舟,鑼鼓齊鳴。

江心處搭了一座懸掛巨大紅球的驛樓,是競舟的終點。率先奪得紅球的舟隊即為獲勝。

兩岸早就搭起密密麻麻的彩樓和棚戶,綿延幾十裡。富貴人家的彩樓搭得又高又精美,坐在上麵,江中景色一覽無遺。普通百姓便擠在低矮的棚戶裡頭,勉強遮擋個日頭。但這絲毫無損百姓們觀賽的熱情。

崔氏一行人登上江邊最高的一座彩樓,各自落座。

柳氏沒坐在彩樓裡看過競舟,心中暗歎,這裡布置得如同大戶人家的堂屋,寬敞明亮不說,還有婢女和仆婦站在身旁伺候。與下麵那些人擠人的棚戶一比,當真是天上地下。

順娘好奇地四處張望,忽然手指著旁邊的一座彩樓問崔氏:“母親,那座彩樓也好氣派,不知道是誰家的?路上所有彩樓都有人,就那邊是空著的。”

崔氏聞言,溫和笑道:“那是城中一家富戶所搭建,今日想必有事不能前來。”

順娘點了點頭,又跟柳氏談論今日競舟的四支隊伍,哪支最有可能奪冠。這四支龍舟隊分屬四大氏族,是連日來競舟的重頭。

崔氏沒看見木景清,問身邊的阿常:“二郎到什麼地方去了?”

阿常去打聽了,回稟道:“龍舟隊有兩個舟手打架受了傷,人手不足。世子頂替其中一個,去參加競舟了。”

“他幾時學會競舟的?”崔氏不放心道,“這桃江水流充沛,可不是鬨著玩的。去叫他回來。”

婢女下樓離去,過了會兒回來稟報:“世子說在軍營裡也參加過競舟,而且他水性很好,請王妃不要擔心。”

崔氏多少了解木景清的性子,跟木誠節一樣倔強,決定的事很難更改。而且像這樣的競舟大會,百姓幾乎傾城而出,若是因為人手不足而退出比賽,也確實丟了木氏的顏麵。

“罷了,讓他去吧。叫熟悉水性的府兵在江邊看著點。”崔氏搖頭道。

嘉柔走到欄杆邊,遠眺江渚,紅旗之處,木景清穿著身紫色的半臂,黑色束腳褲,雙手叉腰,正跟其它的舟手談笑風生,一點都不緊張。

可事情未免有些湊巧,她隱隱生出些不安的情緒。

旁邊的彩樓底下停了輛馬車,裡頭似乎也有了人響,想來那富戶終究不願意錯過這樣的熱鬨,還是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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