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1 / 2)

藏珠 泊煙 8823 字 4個月前

競舟要選良辰吉時,還有一陣子開始。樓下傳來談笑聲,婢女來稟報:“王妃,幾位夫人過來了。”

崔氏知道今日這樣的日子,四大氏族必定都是要露臉的,便吩咐她將人請上來。

不一會兒,彩樓裡就擠得滿滿當當。

木氏如今的族領是木誠節的兄長,崔氏尊稱木夫人一聲阿嫂。木夫人十分穩重,與崔氏寒暄幾句,就坐下了。崔氏問道:“阿嫂,怎麼沒見大郎和二娘?”

木夫人生了一子一女,兒子比木景清大,已經成家,女兒比嘉柔小一歲。她笑著回道:“大郎跟其他幾位郎君去找世子了,二娘也在下麵玩。王妃若要見他們,我這就喊喊他們過來。”

“不用了。我隻是許久沒見他們,隨口問問。”崔氏說道。

“見過王妃。”田夫人上前來,隨意福了福身子,並不怎麼恭敬。她今日梳著高髻,戴著一朵紅豔的絹花,打扮得花枝招展,臥蠶眉很是顯目。

跟在她後麵的刀夫人和高夫人是表姐妹,容貌有些像,一個性子直爽,另一個臉上透著股精明。

崔氏讓婢女將冰鎮的瓜果端上來,分給眾人食用。

田夫人看到末席上的柳氏和順娘,開口道:“還沒恭喜王府添了新人。想必就是這兩位了吧?”

王府新進了姨娘的事,大家都略有耳聞。清河崔氏當年嫁到南詔的時候,是何等的風光。這麼多年,彆的氏族族領都是隔三差五地弄個女人氣正室,獨獨雲南王養了妾還隻敢拘在彆宅。如今這個妾堂而皇之地入了府,原以為多年獨大的崔氏肯定不容,沒想到還其樂融融地帶出來看競舟。

但誰也不敢提王府的私事,倒是被田夫人直接給指了出來。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崔氏大方地介紹:“這是新進府的柳娘子,旁邊的是她所生的三娘子。你們起來給夫人們行個禮吧。”

柳氏和順娘依言起身,恭敬地行禮。眾人都誇順娘生得好看,田夫人笑吟吟道:“若說好看,南詔哪家小娘子比得過驪珠郡主啊?聽說柳娘子以前在長安是個專給達官顯貴唱曲的名伶,一手琵琶彈得極好。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聽一曲呢。”

這番話擲地有聲,四下更安靜了。柳氏的臉一下變得煞白,難堪地坐著。順娘的手握緊成拳,身體動了動,卻被柳氏緊緊地按住。這種場合,絕對沒有她們母女說話的份。

崔氏覺得田夫人越發不知好歹,竟敢公然欺負王府的人。旁邊的木夫人開口道:“你是喝醉了酒來的不成。今日大家在這裡看競舟,聽曲做什麼?快吃桃子吧。”說著推了一盤桃肉過去。

田夫人卻不依不饒的:“反正競舟還沒開始,聽個曲子有何不可?柳娘子不會介意的吧?”

柳氏人微言輕,怎敢拒絕田夫人。其實彈曲琵琶也沒什麼,但田夫人故意說了她從前的事,有存心羞辱之意。

嘉柔開口:“田夫人若想聽曲子,大可把家裡養的那些姬妾都帶來,跳舞的唱歌的,彈琵琶撫琴的,估計會很精彩。要是那些還不夠,可以等田世叔再帶新人回來。何苦要看彆人家的熱鬨。”

“你!”田夫人雙手按著桌案欲發作,接觸到崔氏警告的目光,才勉強忍住。

刀夫人和高夫人低頭暗笑,誰不知道田族領風流,家裡有七八房小妾,氣得田夫人夠嗆。她平日裡囂張跋扈,不把人放眼裡,沒想到也有吃癟的一日。

柳氏感激地看向嘉柔,嘉柔卻沒看她。她並不是要幫柳氏,隻不過對外來說,柳氏是雲南王府的人,她不想彆人爬到王府頭上罷了。

旁邊的彩樓與此處相隔不遠,高聲說話便能聽到。鳳簫凝神聽了會兒牆角,看到郎君站在欄杆邊,一直眺望江中,便走過去輕聲道:“郎君,怎麼了?”

李曄手裡轉著青瓷茶杯:“你說競舟之前,木氏有兩個舟手因為受傷,換成雲南王世子?”

鳳簫點了點頭:“世子有股豪俠氣,大概是想爭第一,壓一壓其它幾個氏族。”

李曄看向江渚上正做準備的數十名舟手,又看了一眼停靠的四支龍舟,對鳳簫耳語幾句。

鳳簫邊聽邊點頭:“是,我這就去辦。”臨走之時,他把弓箭留下,“雖然知道郎君不會有危險,還是留這個給您防身。”

李曄不置可否,鳳簫自行離去。

那邊彩樓裡,繼續傳出說話的聲音:“說起來,咱們的郡主明年就十六歲,要嫁到長安去了吧?許的還是李相公的四郎君,真叫人羨慕呢。”

李曄之父李絳,官拜中書侍郎,是中書省的高官,亦稱宰相。

刀夫人聽高夫人這麼說,脫口而出:“可我聽說那位郎君好像身子不好,也沒有功名。可惜了郡主的花容月貌,要嫁給一個病秧子。”

說完,彩樓裡鴉雀無聲。她頓時覺得不妥,欲把話圓過去:“其實都是道聽途說,也未必可信……”

“多謝刀夫人這麼關心我的婚事。”嘉柔不在意地笑了笑,“不過既是我要嫁的人,他體弱多病也好,身體有疾也罷。我做了他的妻子,便不會嫌他。您多慮了。”

刀夫人臉上訕訕的,心想這人還沒嫁過去,竟然就幫著夫家說話了,也不害臊。不過她是個直腸子,也沒把這件事往心裡去。

此時有個婢女跑上來,氣喘籲籲地稟報:“幾位夫人,郎君他們要下江裡去劃龍舟!”

田夫人一下站起了起來:“你說什麼?”

“刀家郎君和高家郎君打賭,最後索性拉著木家和田家的郎君一起去競舟,說要一決高低呢。”

“胡鬨,他哪裡會競舟!”田夫人直接奔到了欄杆邊俯瞰,果然一眼看見自家兒子穿上了紅色的半臂,已經在龍舟聚集的江渚上。她腦海裡嗡嗡作響,隱約記得他說木景清要參加競舟,想教訓一下。

怎麼這會兒自己也跑去了?田夫人有些慌,她可就這一根獨苗,絕不能出半點差池。她匆匆忙忙地向崔氏告退,帶著自己的婢女仆婦下樓去了。

其它幾位夫人也不放心,自己的兒子就是走馬鬥雞之輩,不比木景清自小就在軍營裡頭鍛煉,紛紛告辭離去,想把他們勸下來。

兩岸忽然鼓笙大作,群情鼎沸。原來是龍舟抽選完畢,舟手分彆乘坐上去,劃到起始點準備開賽。

崔氏她們也走到欄杆邊,看到幾位夫人奔到江渚那頭,揮手大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江上“咚”的一聲鑼響,四支龍舟齊發,兩岸的呐喊助威聲響徹雲霄。隻見紫衣舟手的龍舟一馬當先,紅衣舟手的緊隨其後。龍首破江,舟上的鼓手和舟手齊聲喝著號子,船槳擊得水花四濺,追光逐電般地衝向前麵。

紫衣龍舟和紅衣龍舟咬得很緊,前後不到一臂的距離。後麵兩隻龍舟也在奮力追趕,卻一不小心失了平衡,先後翻倒在江中。

木景清也察覺到自己的龍舟在漏水,江水不斷地湧進來,馬上整支龍舟就要沉入江中。

驛樓就在不遠的地方,前幾日雨水充沛,滾滾江水卷起白浪,衝過支撐驛樓的兩根立柱,水聲激蕩。

木景清索性站起來,一下紮入江中。南詔的競舟不是以舟過終點取勝,可是以拿到驛樓上的紅球為勝。田德成見此情景,不甘示弱,也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