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四章(2 / 2)

藏珠 泊煙 9018 字 4個月前

晚些時候,等玉壺她們收拾好了,嘉柔從自己的陪嫁裡,挑出一個白瓷的蘭花紋筆洗,包好了讓玉壺親自送到王慧蘭的住處。她閒下來也是無事,就從李曄的書架上取了一本書看。他看的書很雜,高深論著和通俗話本都有。

她選了一卷話本,打開來看,倒也津津有味。但卷軸到中間的時候,露出一截絲絹的角,她好奇地抽出來,待看到上麵所畫為何物以後,她驚得立刻鬆了手。那絲絹便飄飄然地落於地上。

她怔怔地看了兩眼。花園的假山前,一女子衣襟敞開,被男子壓在身下,兩人交合之處看得一清二楚,連神態都極富感染力,仿佛身臨其境。她腦中嗡嗡作響,這人平日看著十分正經,在書中藏著這個東西做什麼?

平複了一下氣息,她剛想俯身去撿,就聽到外麵的人說:“郎君回來了!”

李曄進到屋中,看到嘉柔背著手站著,神色緊張。他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嘉柔搖了搖頭,手裡緊緊攥著那絲絹,心裡懊惱,要是不動他的書就好了。

李曄朝她身後看了一眼,嘉柔身體都繃直了。他知道她藏著東西,也不戳穿她,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我去了廣陵王府,見到阿姐。她讓我拿東西給你,你過來看看,喜不喜歡。”

嘉柔不得不走過去,探頭看到李曄打開包裹,裡麵是一套胡服,領子和衣襟上是最時興的織金團花紋。所有的衣裳裡,她最喜歡胡服,輕便簡潔。隻是李曄的阿姐如何會知道她的喜好和尺寸?

她剛想問,李曄已經握著她的手,將她手裡的東西拿出來看。

嘉柔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隻能閉了閉眼睛,麵紅耳赤地站在原地。

李曄看清手裡的東西,呼吸一滯,三兩下揉在手中:“你……從哪裡弄來的?”

“還不是從你書裡找到的!”嘉柔伸手指著書案,“我拿了你書架上的話本想打發時間,誰知道這個東西藏在裡麵。我要收起來,你卻回來了,沒來得及放回去。我……不是故意看見的。”

兩個人都尷尬,沉默了片刻。

李曄看到她的小臉紅透,嘴巴微微撅起,這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態,帶著嬌憨,又有幾分天真,模樣楚楚動人。他呼吸一重,冷靜自持幾乎全都崩塌,有種想要抱她入懷的衝動。

那絲絹上的內容,他之前看過無數次,全然無感。可是此刻,他腦海中,竟鬼使神差地將畫中的女子換成了她的臉。想到那幅畫麵,便血脈賁張,心狂跳不止。

“嘉柔。”他忽然叫道,幾步走到她麵前。

嘉柔應聲抬頭看他,對他直呼自己的名字還有點不適應。但他叫她時,悅耳優雅的聲線鑽入耳中,仿佛有羽毛輕輕地拂過她的心頭,又癢又麻,她還挺喜歡聽的。

李曄抬手,還沒碰到她的臉,喉嚨發癢,側過頭一陣咳嗽。嘉柔忙扶他坐下,又倒了水過來給他喝。

他剛才很想吻她,可湧起的情潮又被他壓了回去。還是不要把病氣過給她了。

晚間,雲鬆把煎好的藥端過來。嘉柔才知道廣陵王已經命大夫給李曄看過病了,心頭懸著的事方才落下,督促他把整碗藥喝下。那藥汁濃稠,嘉柔站老遠都能聞到苦味。她自己很怕喝藥,所以打小練騎射,就是為了將身體練結實一些,不要輕易生病。

但看李曄神色自然地喝下去,好像這於他是家常便飯一樣。等李曄喝完藥,嘉柔將一個東西拿到他麵前:“你吃一顆吧。”

她手上拿著的是糖霜果脯,大戶人家都是用來哄孩子吃藥的。李曄忍俊不禁:“你當我是孩子嗎?”

“很甜的,你嘗嘗看。”嘉柔又把小碟子往他麵前遞了一點。

她這樣看著他時,雙眼水汪汪的,澄澈無邪,他根本沒辦法拒絕。隻好拿了一顆,放進嘴裡。嘉柔巴巴地看著他:“怎麼樣?嘴裡是不是沒那麼苦了?”

“嗯。”他不忍教她失望,點頭道。其實他喝的苦藥太多,早已破壞了味覺,除非常重的味道,其它是嘗不出來的。可是看到她笑,那舌尖仿佛真的生出些許甜味來。

“我就知道。”嘉柔得意洋洋地說道,像隻翹起尾巴的小狐狸。她在他麵前已經有些放鬆了,不像在驪山時充滿防備,拒人千裡。雖然兩個還不是太熟悉的人,陡然共處一室,還是有諸多不自在的地方。

但這樣已經算是進步了。他還記得她小時候笑起來的樣子,天真爛漫,使人見之忘憂。雖不知這十年間發生了什麼,但他想讓她回到那個時候。在他這裡,永遠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晚間嘉柔照例是要沐浴梳洗的。李曄坐在東邊的隔間裡看書,西邊的隔間架起一座屏風,玉壺命人把沐浴的東西搬到屏風後麵。等準備妥當,喚嘉柔更衣。嘉柔卻偷偷看向李曄,兩間相隔不遠,她這邊沐浴的動靜,他都能聽到吧?

她實在是不好意思。

李曄從書案後麵站起來:“晚上吃得有些多了,我出去走走。”他取下裘衣,走出去的時候,還順手關上了門,又在門外吩咐仆婦好好守著。

玉壺笑道:“郎君體貼,郡主現在可以沐浴了吧?”

嘉柔紅著臉點了點頭。她的小心思連玉壺都瞞不過,自然更瞞不過李曄。她正在努力適應兩個人的關係,想跟他親密一些。可成親之前就是兩個陌生人,她還是需要一點時間。

*

李曄走在花園之中,其實夜風瑟瑟,草木凋敝,根本沒什麼好看的。但他在屋裡,她想必會不自在,還是讓她好好沐浴吧。他往前走著,拋除雜念,努力去想今日廣陵王所說之事。雲鬆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

幸好,月色尚可。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正往這邊走過來。

李曄看清是李昶,知他來者不善,但也沒躲避。李昶停在李曄麵前,命令雲鬆:“你退下,我有話要跟你們郎君說。”

雲鬆不退,直到李曄說:“聽二兄的,去吧。”

雲鬆雖遲疑,但也隻能行禮退下。

天空飄來一片烏雲,擋住了月色。李昶一把抓著李曄的衣領,逼到他麵前問道:“你要乾什麼?入仕當官,好與我相爭嗎?”他當年考進士科,是連考了三年才考中。李曄憑什麼一擊即中?他忍了多日,今日在廳堂上看到父親對李曄的態度與以往截然不同了,才忍無可忍。

“我說過,二兄和我道不同,我自然也不會與你爭什麼。”李曄平靜地說道,“考科舉是我與父親的約定。”

李昶將他的衣領抓得更緊,臉上笑著,口氣卻十分森冷:“你聽著,我不管你要走什麼路,我都會擋在你前頭。李家隻需要有我在官場上輔助父親,不需要你。你若礙著我,我不會客氣,更不會顧念什麼手足之情!”

李曄不想跟他多費唇舌,想把他的手拿開,李昶卻用力推了他一下。

他沒防備,猛地後退幾步,險些要跌倒。就在這時,身後有人適時地接住他。李曄回頭,看到嘉柔站在那裡,眉間有慍色,不悅地盯著李昶。她身上還帶著沐浴後的香氣,發端都沒有烘乾。

“嘉……”他剛開了口,就被嘉柔打斷:“你彆說話。”

她徑自走到李昶麵前:“不知郎君何處得罪了二兄,二兄要這樣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