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1 / 2)

藏珠 泊煙 7018 字 4個月前

嘉柔坐在屋裡想著明日要怎麼跟阿耶說上輩子的事。刀家和高家出事沒有幾年, 貞元帝駕崩,吐蕃趁勢攻入南詔。南詔軍隊連連敗退, 最後阿弟戰死, 雲南王府不複存在。她曾求虞北玄支援, 但淮西節與南詔相隔甚遠, 中間還有好幾個藩鎮勢力, 想越過他們出兵根本不可能。

後來虞北玄還是親自去了一趟南詔, 營救阿耶和阿娘。回來後告訴她,他們還活著,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還把阿娘寫的信給她看。她心中其實是感激的。

她跟他在一起那幾年,他對她是真的好,有求必應,否則她也不會心甘情願地跟隨。但大業在他心中的位置實在太重要了, 甚至犧牲任何人都在所不惜。上輩子宦官在刑場所說的那些話, 她獨處時何嘗沒有想過, 隻是臨死之前從另一個人的口中完整地說出來, 對她的衝擊還是太大了。

那些自欺欺人, 終究可笑。

她從不喜歡沙場,不喜歡殺人, 更不願意被當成亂臣賊子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但她自己選了他, 把他當做夫君, 所以無論他選擇一條什麼樣的路, 她都會陪著他走下去。

當她遍體鱗傷, 將被天子處以極刑時,原本殘酷的真相就變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重來一次,她絕不會再選虞北玄。不管兩個人之間曾經有過的,是真心還是假意。

玉壺從外麵走進來,對嘉柔說道:“郡主,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嘉柔原本在等李曄回來,但是婆母召喚,她這個做兒媳的不好推三阻四地拖延時間,就自己帶著婢女和仆婦,往鄭氏所住的院子走去。

鄭氏在堂屋中正襟危坐,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長輩姿態。她原本對嘉柔是有幾分忌憚的。王慧蘭不過一個縣主,已經那般氣派,處處壓著她。嘉柔是郡主,聽說還善騎射,原以為要更氣派。可相處幾次下來,她發現嘉柔完全沒有架子,更沒搬出郡主的身份來壓她,頓時底氣也足了。

嘉柔進屋,左右都向她行禮。她問鄭氏:“不知大家找我來,有何事?”

“我有話單獨跟你說。”鄭氏抬了下手,讓蘇娘帶婢女出去。蘇娘猶豫地看了嘉柔一眼,又不好示警,隻能低頭退出去。嘉柔不疑有他,也讓玉壺帶著自己的人下去。

鄭氏招了招手:“你近前來,坐到我身邊。”

嘉柔依言,脫了鞋履,坐到鄭氏的身側。鄭氏身上穿著一件祥雲紋的棉質大裳,看起來有些陳舊了。寒冬臘月的,屋裡也沒有多擺幾個炭盆,地板上還是冰涼的。嘉柔等著鄭氏開口,鄭氏卻一直在打量她。

此女容貌的確出眾,膚色如白玉無瑕,五官精致,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蘊含著無邊春色,楚楚動人。這麼一個大美人兒日日躺在身邊,男人怎麼可能忍住不碰呢?

鄭氏說道:“你每日來請安,我也沒問你,你跟四郎可還和睦?”

嘉柔沒想到鄭氏會問這個,莫名心慌,支吾地回道:“郎君他待我很好。”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你們可圓房了?”鄭氏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嘉柔並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可若據實已告,想必會惹惱鄭氏。她跟李曄已經成親了,雖她沒有親口說過不讓他碰。但至今為止,他們的確沒有肌膚之親。任哪個母親聽到,都會覺得奇怪和不悅。

她不回答,鄭氏也知道蘇娘打聽回來的消息為真,繼續說道:“我說句不大中聽的話。你雖身份尊貴,但既然嫁給了四郎,便是他的妻子。這普天之下,哪有夫妻不圓房的道理?你若實在不願意伺候他,就給他納一門妾室,為我李家開枝散葉。這樣總可以了吧?”

“我……”嘉柔欲說話,鄭氏抬手製止她:“我知道你們之前沒見過,彼此還很生疏,你心裡也未必情願嫁給他。但我兒性情,我最是了解。他雖沒見過你,卻為了那紙婚約守身如玉,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他的相貌性情,哪一點不好?除了身子比常人弱一些,但這並不影響你們圓房吧?我見他為了這樁婚事忙裡忙外,極為上心,想必十分喜歡你。若非你拒絕,還有什麼理由能讓他不碰你?”

嘉柔有幾分慚愧,無法辯駁。

安靜了一會兒,鄭氏才繼續說:“實不相瞞,四郎這次中了進士,在你進門以前,已經有好幾位夫人要塞人給我,想給他做側室。這些年他為了治病,一直都不在家中住,我也沒法好好照顧他。原想著他娶了妻,有個人心疼他,知寒問暖。可事實看來,我想錯了。你身為妻子,卻連最基本的事都辦不到,那你也彆怪我納新人了。”

鄭氏說的話,讓嘉柔臉一陣紅一陣白。出嫁之前,阿娘也細細地教導過她。她不是未經人事,隻是有些抗拒那些,李曄大概是察覺了,所以一直沒碰她。但就像鄭氏說的,身為妻子,這樣做確實是失職了。

“我們確實沒有圓房,錯在於我。但納妾一事,我不能同意。”嘉柔深呼吸了口氣說道,“我和郎君新婚,正是建立感情的時候。這個時候塞個妾進來,我如何自處?我會努力侍奉郎君,請大家三思。”

她說話還算客氣,態度卻十分堅決。鄭氏剛才端著架子說那些話,不過就是嚇唬她,給她個下馬威。真要提納妾,兒子還不跟她急眼。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瓷瓶,放在案上:“郡主年紀小,未經人事。心中恐懼,我也是懂得的。這裡麵是宮裡的秘藥回春丹,隻需半粒,便可以沒有任何痛苦,甚至會讓你很享受。宮中很多娘娘都偷偷服用,以便承寵。至於用不用,看你自己吧。”

嘉柔微微睜大眼睛,不知道鄭氏從哪裡弄到這樣的東西。但她知道宮裡有些不外傳的秘藥很是玄妙,長平那裡就有許多。她覺得指尖發燙,還是伸手把那瓶藥收了下來。

“四郎君……”外麵傳來蘇娘的聲音,而後李曄就走進來了。

他一回府,就聽說母親把嘉柔叫來。又聽說今日蘇娘來問了伺候他的人一些事,猜到母親要找嘉柔麻煩。可他進了屋子,見婆媳兩個坐在一起,仿佛隻是閒話家常。

“郎君。”嘉柔輕輕叫了一聲。在鄭氏麵前,怎麼樣也要裝出親密的樣子。這麼叫他,明明是理所當然,叫完之後,她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李曄被她叫得心頭一麻,脫鞋坐到她身邊,以一副保護者的姿態對鄭氏說道:“母親趁我不在,叫嘉柔來,所為何事?”

鄭氏心虛地端起杯子,飲了口水:“怎麼,我找你媳婦來聊聊,不可以?”

李曄低頭看了嘉柔一眼,見她除了臉紅,也沒什麼異樣,就說道:“當然可以。我們恰好也有事要跟母親說。嶽父大人他們即將回南詔,嘉柔明日想回去告彆。雖然於禮不合,但也是人之常情,母親可否準允?”

鄭氏見李曄親自開口,知道他偏袒嘉柔,她不允,就是不給兒子臉麵。便順勢說道:“南詔離這兒山高路遠,她以後難見家人,也怪可憐的,回去也無妨。我再備些東西,你們一起帶去,也算我們李家的一點心意。”

“多謝大家。我先代阿耶阿娘謝過您。”嘉柔感激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