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四章(1 / 2)

藏珠 泊煙 7896 字 4個月前

玉壺就看到郡主忽然從屋中衝出來, 不管不顧地擒著她的手,劈頭蓋臉地問:“郎君在哪裡?”

玉壺愣了一下:“好像在敞軒那邊。您的眼睛怎麼……”

嘉柔放開她, 提起長裙, 頭也不回地跑了。玉壺看到她下麵沒穿鞋, 大吃一驚, 寒冬臘月的, 不穿鞋怎麼行?郡主以前可從沒有這樣失態過。

屋裡李慕芸跟了出來, 怔怔地問道:“她這是怎麼了?”她真是一時興起,來坐坐聊聊。可木嘉柔這般跑出去,外人以為她欺了她似的。若是被她阿弟看到,還不知道怎麼想。

玉壺也不知,進屋拿了鞋,道一聲:“王妃,婢子先失陪。”連忙追嘉柔去了。

嘉柔覺得這條長廊怎麼也走不到頭, 廊外的梅花和常青的鬆柏飛掠過去, 她的眼神四處焦急地尋找他的下落。很多年前開始, 她的心一直都缺了一塊, 永遠留在了五歲那年。她時常想起那晚, 心中懊惱,氣自己快要記不清他的模樣了。

他們有很多的約定, 大好山河, 將來要結伴同遊。他去南詔, 她帶他玩遍名山古刹。可十年後, 他去了, 她卻沒有做到。

往來的下人隻看到一個人影飛奔過去,麵麵相覷。

敞軒裡,鳳簫走到二人麵前,聲音略高:“廣陵王,郎君,太師的孫子找到了!”

李淳高興地站了起來,問道:“人怎麼樣?”

“已經送回太師府了。被餓了幾日,關在一個不見天的地方,想必是要讓他自生自滅,沒什麼皮外傷。”

“玉衡!”李淳激動地去看李曄,雙目發光。李曄含笑點點頭:“嗯,我聽見了。您可以放心了。”

李淳來回走了兩下:“我親自去太師府看看,晚點來接阿芸。你幫我跟老夫人說一聲。”

李曄收起毯子,要起身相送,李淳按著他的肩膀:“你病著,不必在意虛禮。”然後就帶著鳳簫匆匆走了。

李曄目送他離去,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雲鬆在長廊那頭叫道:“郡主,您這是……?”

李曄回過頭,就看到嘉柔直接跑到敞軒裡,在他麵前停下。他驚訝地抬眸,見她氣喘籲籲的,叫道:“昭昭?”

雲鬆和玉壺都追在後麵,玉壺手裡還提著鞋,杵在外麵沒敢進來。

“你怎麼不穿鞋?”李曄皺眉問道。

嘉柔鼻子一酸,緊緊地盯著他的眉梢眼角,逐一地跟模糊的記憶對上。還有笑和氣質,哪一個都很像。她苦苦想了那麼多年的人,竟然就在她身邊。與她同床共枕,朝夕相對,她都沒有認出來。

她開口,聲音是沙啞的:“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就是當年在屋頂上陪我坐了一夜的少年郎,對不對?”

李曄愣了一下,眼中有些釋然:“你想起來了?”

“我從來就沒有忘!”嘉柔坐下來,垂著頭,斷斷續續地說,“第二日,我抱了很多的東西要送給你……我站了一整夜,可是你沒有來。我哭了好久,彆人來拉我走,我都不肯走。我問李家的人,沒有人肯告訴我……我在找你,一直在找,可找不到,哪裡都找不到……”她雙手捂著臉,仿佛就是當年那個傷心失意的小女孩。

李曄將她拉進懷裡抱著,柔聲道:“我以為你太小了,那段往事於你就是個模糊的片段,也沒有再提起的必要。但我都記得。”他聲音微沉,“抱歉,我失約了。”

嘉柔忽然哭出聲來,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身。積壓在心頭的諸多情緒,一下子噴發出來。

李曄沒想到那段往事於她而言,竟如此刻骨銘心。想到那個苦苦等了他一整夜,卻沒有等到他的小女孩,就莫名地心疼,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反複說著抱歉。

玉壺和雲鬆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互望了一眼,達成共識。男主人和女主人抱在一起,他們也不好在旁邊看著。玉壺小心地把嘉柔的鞋放在入口處,躡手躡腳地退下去了。

嘉柔哭出來就覺得好多了,繼而湧上心頭的是失而複得的喜悅。什麼都不重要了,她落了鎖的心門願意再度打開。

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他們在敞軒說了很久的話,嘉柔靠在李曄的懷裡,一直抓著他的手,不願鬆開。敞軒外麵被樹葉遮擋,漏進搖搖晃晃的日光。十年光陰被慢慢拚湊起來,她嘴角帶笑,往他懷裡蹭了蹭:“所以,你嫌我煩,為什麼還要答應婚約?明明就是喜歡我。”

李曄不想她太得意,說道:“大言不慚,你那麼小,我如何會喜歡你?不過是想著日子過得太清淨了,有個人來吵鬨也好。誰知道長大了之後,反而沒小時候可愛了。”他的口氣裡帶著惋惜。嘉柔卻知道他是故意戲弄自己,想用拳頭砸他,又想到他是個病人,沒舍得。

年少時懵懂無知,隻知以後糾纏了那麼多年月的遺憾,這一刻終究得到圓滿。以前的他,現在的他,合在一起,再無人能敵。

兩人又靜靜地抱了會兒,心好像貼緊了。李曄低聲問道:“你是怎麼想起來的?”

“阿姐去我們的住處,說你那段時間住在家裡,晚上睡不著就喜歡爬屋頂,有一天晚上吹冷風病倒了,不是全對上了嗎?”嘉柔抬頭看他,目光清明澄澈,能一眼望到底,“我太傻了,這世上除了你,旁人也不會生得那麼好看。”

李曄微笑,抬手摩挲著她的嘴角,美人唇瓣如花,他卻不敢吻,怕把病氣過給她。

他這才想起還有件正事,對懷中的人說道:“你不來,我正好也要去找你。廣陵王告訴我,吐蕃暫時不會進攻南詔了。但隻有三五年時間,或許更短。廣陵王和……玉衡先生商量了一個法子,已經去信告知嶽父,你也勸一勸他。”

“夠了,你做得夠多了。”嘉柔點頭道,“以後這些事,你都不要管了,安心養病就好。”

她欠他的,早已還不清。剩下的,她自己可以。

快晌午時,鄭氏的婢女來請他們過去用膳。王慧蘭也在鄭氏的住處,權當作陪。菜肴豐盛,有單籠金乳酥,曼陀樣夾餅,通花軟牛腸,光明蝦炙,羊皮花絲,小天酥等,都是按照宴席的標準上的。隻半日工夫,王慧蘭就讓廚房張羅出這些,也不容易了。

鄭氏不停囑咐李慕芸多吃一些,嘉柔則不停地給李曄夾菜,他麵前的碟子堆得滿滿的。

“昭昭,太多了。”李曄端著飯碗,小聲提醒。

嘉柔這才反應過來,臉微紅,默默跟他分食碟子中的食物。他的確吃不了多少東西,她剛才一直在想孫從舟的事情,走神了,才夾了這麼多。

王慧蘭笑道:“四弟和四弟妹這般親密,羨煞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