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一章(1 / 2)

藏珠 泊煙 11511 字 4個月前

在座所有人都起身相迎, 舒王妃扶著婢女, 跟長平一路談笑而來。她穿著華貴的織錦綺雲裙,梳著留仙髻,頭上插著七尾鳳簪,富麗端莊。好像才發現已經到了擺設宴會的地方, 對眾人笑道:“不用多禮,都坐下吧。”

長平郡主就坐在她的身旁, 頭戴花冠, 穿著紫色的金絲紋繡飛鸞襦裙, 手挽薄紗繡海棠花的帔帛。她本就是極豔麗的長相, 華服加身,便輕易壓過了眾人,成為全場的焦點。她向來習慣於接受讚美, 眼高於頂,可她眼角的餘光落在嘉柔身上時,還是免不得暗自較量一番。

嘉柔隻穿了一件小團花的襦裙, 頭上的花草簪子雖是赤金的, 也鑲嵌了寶石,可在一堆花枝招展的女人中, 還是顯得素淨。但她憑著天生麗質和眉間的少許英氣, 仍是顯得十分特彆。

這個就是虞北玄心裡的人嗎?長平的手在袖中握了握, 反正今日就會有分曉。

坐下以後, 舒王妃的目光在席間梭巡了一圈:“怎麼沒看到廣陵王妃?”身邊的婢女連忙回道:“廣陵王府派人來送信, 說廣陵王妃身體不適, 所以沒有來赴宴。”

舒王妃應了一聲,心中卻在暗笑。前日郭氏入門,廣陵王宿在她那處,據說翌日睡到快日上三竿才從屋裡出來。廣陵王一向自律,以前從未有過懶起之事,廣陵府上下都對此事議論紛紛,顯見這位郭氏得寵。李慕芸向來是獨房專寵,怎受得了這個,自然是留在廣陵王府處處盯著,無心來參加宴會了。

席間有婦人說道:“聽說長平郡主明日便要離開都城了,不如我等敬長平郡主一杯酒,願郡主平安抵達蔡州。”

舒王妃應道:“此話倒是甚得我心意。今日長平還送來了自家釀的葡萄酒,口味很是特彆,希望大家都能嘗一嘗。來人啊,將酒端上來。”

一群婢女端著銀製的酒壺魚貫而入,跪在每一個席案旁邊,為賓客倒酒。嘉柔看見這酒的色澤比一般葡萄酒深許多,而且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來,大家舉杯。”舒王妃端起酒杯,對長平說道:“借此美酒,願長平此去,一路平安。”

“多謝嬸母。”長平和舒王妃交換了眼神,各自飲儘杯中酒。

眾人也紛紛飲酒,嘉柔先抿了一口,方才明白那股獨特的味道為何。這是虞北玄親自釀的酒,喚做烈焰。他對天底下的酒都頗有研究,所以嘉柔也耳濡目染。這種酒隻需一杯便可放倒一個不勝酒力的成年男子,連虞北玄那樣千杯不醉的人,也隻能喝到五杯,足見其烈性。

它以葡萄和蔗汁為原料,添加了接骨木花和茴芹,所以酒中有股特彆的香氣。若用枳椇子和葛根花中和,烈度則會大大降低,尋常人飲也沒有問題。但她這杯,就隻是烈焰兌了水而已。

崔雨容喝了酒,問道:“姑母,這葡萄酒的香味很特彆,好像還加了枳椇子和葛根花?”

舒王妃笑著道:“二娘的嘴巴倒是靈得很。這葡萄酒原名烈焰,是十分烈性的酒,但也極甘醇。為了中和烈性,特意加了你說的那兩樣,也是讓酒更易入口。不過,你們可不要貪杯啊,很容易喝醉的。”

座上的眾人都笑起來,紛紛議論起這聞所未聞的酒來。

枳椇子和葛根花都是無色無味的,一般人覺察不出。可嘉柔對烈焰太熟悉了,還曾經誤飲過。想來其它人的酒都是添過枳椇子和葛根花的,唯她這壺,是烈焰兌了水,一兩杯足以讓她不省人事。

舒王妃和長平到底要乾什麼?嘉柔索性將計就計,在席間貴婦人們的頻頻勸酒下,接連飲了兩杯。

兩杯過後,嘉柔按著額頭,身體搖搖晃晃的,嘟囔道:“我,我好像喝醉了……”然後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再也不動。崔雨容見狀,傾身用力地搖她:“嘉柔,你怎麼了?”

嘉柔在案下抓了抓她的手指,在她掌心快速寫道:裝的。

崔雨容一怔,不知她為何要裝。盧氏和鄭氏等人都回頭看她們,鄭氏道:“怎麼才喝兩杯就醉了?怪不得平日裡四郎不讓她飲酒,這酒量實在太淺了。”

座上的舒王妃見嘉柔果然中計,假裝意外道:“是啊,我聽說雲南王的酒量好得很,還以為虎父無犬女。來人啊,快扶郡主去廂房休息,再命廚房熬製醒酒湯送過去。看來這酒還是太烈了,不能再飲,再換些溫和的清酒來吧。”

婢女們又應聲進來,換下酒壺。兩個婢女扶著嘉柔離席,鄭氏等人都沒覺察出異樣,繼續與眾人談笑風生。

崔雨容覺察到不對勁,本來欲與嘉柔同去,但嘉柔離去前卻按了下她的手,她便沒開口。難道是嘉柔的酒有問題?她剛才聞著味道,似乎與她的不同,香味更濃烈些。這馥園可是舒王的地盤,何人膽大包天敢在這裡動手腳?嘉柔自小長在南詔,又與都城裡的人沒什麼往來。

不過嘉柔向來主意大,上次王承元的事都是她幫忙解決的,所以崔雨容反倒相信她能夠應付,沒那麼擔心。

嘉柔也不知道被婢女攙著走了多久,拐過多少回廊,人聲漸遠,地方也越發僻靜,終於停下來。在她左邊的婢女說:“你去看看廚房的醒酒湯準備得如何,我來服侍郡主就可以了。”

右邊的那個婢女應聲離去,

婢女扶著嘉柔進了房間,讓她躺在床上,觀察了片刻,將她宮絛上係著的一塊玉佩摘下,拿到外麵。

嘉柔聽她喚來什麼人,說道:“把東西送過去吧。”

她們把她灌醉,又取走她的玉佩,是要給什麼人?嘉柔的第一反應是虞北玄,可轉念想了想,虞北玄是舒王的人,又是長平所愛。長平怎麼可能讓虞北玄來與她私會?那便是試探?

婢女又回到床前,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嘉柔,說道:“驪珠郡主果然是這世間難得的美人,怪不得男人各個都為您傾倒。您可不要怪我,誰讓您得罪了王妃呢。”

說著,她從腰間摸出一粒藥丸,要塞進嘉柔的嘴裡。嘉柔對那藥丸的味道很熟悉,竟然是回春丹!她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擒住婢女的手腕。婢女嚇了一跳:“你,你沒醉!”

她正要開口叫,嘉柔一個手刀劈在她脖頸上,她瞬間倒在了地上。

既然要喂她回春丹,肯定還有後招。嘉柔下了床整理衣裳,看到玉壺從窗子爬了進來。她趕緊走過去,抓著她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郡主,您沒事吧?”玉壺關切地問道。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嘉柔搖了搖頭,若是舒王妃有所預謀,玉壺應該到不了此處。

玉壺解釋道:“婢子本來正和寶芝她們呆在宴會附近的花廳裡,忽然有個人把婢子叫走,秘密帶到這附近。她要婢子來救您,自己先走了。婢子知道您有危險,也沒想那麼多,直接就趕來了。”

“現在沒時間解釋,你來幫我。”

嘉柔將回春丹喂進了那個婢女的嘴裡,再和玉壺合力將她搬到床上,放下床帳。然後兩個人從窗子翻了出去,過了會兒,果然聽見開門的聲音。

一個滿臉麻子,衣衫不整的男人,搓著手往床邊走去:“美人,小美人我來了……”

後麵會發生什麼,不言而喻。

嘉柔拉著玉壺,繞到水榭後麵,隱在花叢中。她們不敢走得太遠,怕周圍還有舒王妃的眼線,打草驚蛇。玉壺氣得渾身發抖:“豈有此理,她們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是想害郡主嗎?”

這場宴席根本不是為了給長平踐行,就是衝著嘉柔來的。怪不得舒王妃要大張旗鼓地請那麼多人,連鄭氏都請到了。想來是要讓她身敗名裂,不容於李家。

剛才那男人一看就是地痞無賴,恐怕不知她的身份,是被故意放進來的。她堂堂一個郡主,被這種人玷汙,李家和雲南王府都會蒙羞。就算最後那無賴被處死,她的下場也是可想而知。臉皮薄一點的女子,自儘都有可能。

依嘉柔對長平的了解,這種毒計不會出自長平之手,那便是舒王妃的主意了。舒王妃到底為何恨她至此?竟要這般處心積慮地毀了她。

那邊拿了嘉柔玉佩的人,趕緊把東西送到長平郡主的婢女柳絮手裡。

柳絮本是宮中的女官,此番特意被太後派到長平的身邊照顧,見識非一般的婢女可比。她之前就覺得不該這麼大張旗鼓地試探使君,王妃恐怕還有彆的心思,奈何郡主不肯聽。萬一使君真的來了,到時候郡主要如何收場?郡主心思單純,怕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而且,若那位驪珠郡主真是使君的心上人,她有個三長兩短,使君知道郡主也牽扯其中,還不恨死郡主了?

猶豫之中,她沒有馬上把玉佩送出去,而是留了個心眼,派人到內宅去打探。

不久,派去的人回報:“驪珠郡主是喝醉了,在偏僻的湖心小榭休息。不過,好像有個不三不四的男人跟了進去,聽著裡頭的動靜不太對勁。未免驚動它人,我便先回來了。”

柳絮抓著手裡的玉佩,心道果然如此。

“你下去吧。”

宴會的地方,正在擊鼓傳令,十分熱鬨。長平看到柳絮進來,以為她已經把東西送出去了,心中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直到柳絮俯身她耳邊說:“郡主,出事了,您來一下……”

長平神色不變,對舒王妃道:“嬸母,我去整理下妝容。”

舒王妃笑著點了點頭,假裝繼續看場中的熱鬨。這個時候生米都煮成熟飯了,就算長平發現了什麼,也無力回天。她先前隻跟長平說了迷藥的事情,後麵皆是她暗中的安排,連長平也不知道。

那日她故意跟長平說得虛虛實實,便是借長平的手,一起毀掉木嘉柔。木嘉柔跟年輕時的崔清念實在太像了,她隻要看到,就難以抑製心中的恨意。

她一直以為,李謨對崔清念沒有動過心。可直到那日,她去李謨的書房送東西,無意中聽到齊越和內衛的對話,要內衛秘密到南詔去。萬一吐蕃進攻南詔,便不惜代價將崔清念救出來。

齊越跟崔清念有什麼交情,不過是奉了李謨的命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