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1 / 2)

藏珠 泊煙 9151 字 4個月前

齊越領命離去, 他們的五萬人馬對付廣陵王綽綽有餘, 何況還有虞北玄在候命。虞北玄的老母親在他們手裡, 不怕他不乖乖聽命。

李謨撇下眾臣,跟韋貴妃一起進了甘露殿。

甘露殿中的內侍都惶惶不安,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韋貴妃畢竟在宮裡多年, 見慣了大風大浪,讓他們都下去, 隻留了兩個宮女在寢殿伺候。

一時之間,正殿內隻剩下她跟李謨兩個人。李謨幼年的時候便寄樣在韋貴妃膝下, 韋貴妃一直無子, 感情自然同親生母子也沒什麼分彆。韋貴妃倒不在意是誰做了皇帝, 她怕的隻是舒王難以堵住天下的悠悠眾口,皇位都坐不穩。

“圓丘的事情, 是你做的?”韋貴妃問道。

獸首金爐裡是龍腦的香味,李謨看了寢殿一眼, 問道:“是,我為今日已經足足等了二十多年, 皇位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他毫不避諱地說道。

韋貴妃閉上眼睛,長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 也不敢居於東宮之下,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可我沒想到, 你居然連太子的性命也不留下……做人總是要留一線啊。”

李謨卻不以為然:“當初我被領養到您的膝下, 東宮和皇後何曾把我當成近親看待?就算我不是聖人所出, 也是他親兄弟的孩子, 可是皇後是如何做的?我要娶崔氏女,皇後竟然弄了一出落水的戲碼,生生將我心愛之人遠嫁。為了防止我掌握權力,便與延光聯手,將東宮推上至高無上的地位。彼時,我終日惶惶,擔心朝不保夕,又何其無辜?”

韋貴妃知道當年皇後和長公主的顧慮。昭靖太子在朝中留下的威望實在太大,身為他親子的李謨,對東宮是最大的威脅。可是昭靖太子已經不在,聖人也已經登基,這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二郎……”韋貴妃不知道該說什麼,慢慢坐在榻上,“你心中的怨氣,實在太多了。除掉太子,如何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外麵那些老臣,不會真心臣服於你……還有你的兒子,他一直都沒有承認你吧?”

李謨一甩袖子,說道:“他承認或者不承認,又有何妨?我當了皇帝,他就是太子!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生父本就是儲君,而我也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些東西理應是我的!”

這些年,他在天子麵前一直裝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如今終於露出了真麵目。天子重用他,卻也百般防備他,說白了他不是親生的兒子,如何能繼承大統?外界那些所謂權傾朝野,都是表象罷了。現在,皇帝躺在那裡,再也不可能站起來。

他將是天下的新主!為了這一刻,他已經等了二十多年,不,應該說是等了一生。

“您放心,等我登基之後,會奉您為皇太後,好好孝順您。這麼多年,這皇宮裡,對兒子真心的,也隻有您了。”李謨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他沒有親娘,早就把韋貴妃視作母親。

韋貴妃看了寢殿一眼,說道:“我沒有彆的要求,隻想讓你不要加害聖人,讓他壽終正寢,你可能答應我?”

李謨有些猶豫,在他看來,天子的作用便是替他穩定住政局,一旦沒用了,當然是越早殯天越好。可是韋貴妃親自開口求他,他也狠不下心腸拒絕,思慮再三之後,應了聲好。

*

齊越出了皇城,直接去找虞北玄。虞北玄就在不遠處的興道坊待命。

常山親自回了淮西,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看來母親和他必然都落在了舒王的手中。虞北玄手中捏著一張紙,望著頭頂的藍天,麵臨著這一生中最艱難的選擇。

昨夜,他收到一封密信,信上隻有四個字“絕無勝算”。他不知道密信是何人所寫,但明白信上的意思,舒王今日可能會敗。

剛才南邊的圓丘傳來巨響,探子回報說參加祭天的人幾乎悉數被埋在黃土以下。他不覺得這樣東宮還會有勝算。可不知為何,心裡總有個聲音在阻止他進宮。

他若不率兵進宮幫舒王,母親肯定會有危險。可是得知了他心意的舒王,在事成之後,還會放了他們母子嗎?

虞北玄十分為難。這時,他看到路的儘頭一匹馬奔來,齊越帶來了舒王的命令,廣陵王正在攻打城門,要虞北玄率領那些精兵,將廣陵王等一乾人等全都拿下,今日的事情,便算了結。

虞北玄彆無選擇,他收拾心情,正要去調集兵力,忽然有個隨從走到他麵前,低聲道:“使君,請借一步說話。”

他以為自己聽錯,難以置信地低頭看眼前的人。那人抬起頭來,正是扮做男裝的嘉柔。

齊越還在他們身後,虞北玄不動聲色地說道:“跟我來吧。”

齊越覺得那個隨從有幾分古怪,正想上前去一探究竟,旁邊伸出一隻手來,另一個做牙兵打扮的男子,笑著對他說:“我們使君處理些私事,舒王反正勝券在握,不會連這麼一時半會兒都等不了吧?”

齊越皺了皺眉頭:“你敢攔我?可知我是誰?”

那人繼續吊兒郎當地說道:“自然知道。您是舒王的人,可我們牙兵隻聽使君的,您請留步吧。”

齊越心想,這個虞北玄是越發難以掌控了,難怪舒王下了命令,等到事成之後,要他想辦法將此人除去。

虞北玄和嘉柔走了幾步,等離開齊越的視線,虞北玄一把將嘉柔拉進巷子裡,將她按在牆上,低吼道:“你可知現在長安有多危險!為何走了又回來?”

嘉柔深吸了口氣,看著他深褐色的眼瞳,高大如山的臂膀,前世他真的一直護著她。那日回到驪山,聽到四方城門早已被虞北玄掌控,隻能進不能出,而她能那麼輕鬆地離開,絕對是他授意的。

嘉柔忽然沒有那麼恨他了,不管前世他因為什麼原因沒有來救自己,那條路是她選的,她不怪任何人。這輩子,她愛的是李曄,那些恨就更沒有意義了。她低聲說道:“我不得不來這一趟,換了是旁人,你大概也不會相信吧。”她從袖子裡拿出一串佛珠,“你可認得這個?”

虞北玄一把將佛珠奪過,那是他母親之物,瞳孔一縮:“這東西怎麼會在你身上?”

嘉柔說道:“李曄早就知道舒王可能會對老夫人下手,提前去淮西通知了她。但是舒王的人去得太快,長平和陳海拚死護著老夫人,逃了出來,後來被李曄手底下的人所救,現在已經在安全的地方。這是老夫人要我交給你的,還說回頭是岸。”

虞北玄盯著嘉柔,若是其它人來說這番話,他肯定會以為是東宮的離間之計。但是嘉柔親自跟他說,他知道她不會騙自己,母親一定是安全了。

他鬆了口氣的同時,一下迫近嘉柔,兩個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就如同這天底下最親密的戀人一樣。他說道:“既然母親無事,我自然不會幫舒王。可我不想放了你。這世上除了權勢,我最想要的就是你。”

嘉柔渾身一僵,虞北玄忽然低頭要吻她。嘉柔避開,他便吻在了她的臉側,而後乾脆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都嵌進懷裡,對著她耳朵說道:“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你跟我回蔡州,我對你好一輩子。你在這麼危險的時刻跑來找我,難道不是關心我?嘉柔,你心裡還有我,對麼?”

他的懷抱如同鐵桶一樣堅固,嘉柔根本掙脫不開,最後怒不可遏,直接扇了他一個耳光。

虞北玄偏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嘉柔。他做到使君的位置,已經沒有人再敢打她。這個女人打他,他不是憤怒,而是心痛。

嘉柔毫不示弱地說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這些?我告訴你,我的身體和心,都是屬於李曄的。就算你不放了我,我豁出性命也要回到他的身邊。你還不明白嗎?我今日來這裡,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他!”

虞北玄微微一愣,嘉柔趁勢掙開他的手臂,後退兩步,扶好歪掉的帽子:“你應該知道舒王不得民心,裴延齡和曾應賢都是他的走狗,這些年,乾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他一旦登位,四海之內,隻會群起而攻之。而且他為人多疑狠辣,不會容你太久。你現在能保全自己的辦法,就是站在東宮那邊!”

“我不要聽這些!”虞北玄一把抓住嘉柔的肩膀,好像若是他鬆了手,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相遇。他艱澀地說道:“嘉柔,我愛你。不管我曾經用什麼目的接近你,但我後來真的愛上了你。無論我經曆過多少事,沒有你在我身邊,我都感受不到一點快樂。你真的不能回到我身邊嗎?我對你的愛不比李曄少!”

嘉柔看著他,他一向驕傲的臉,露出這樣卑微的神色,仿佛他是低到塵埃裡的那個。她平複了下口氣:“長平為了救老夫人,奮勇殺敵,身上多處受傷,性命危在旦夕。你若還有點良心,就該知道,她才是你應該珍惜的人。這世上有些東西,錯過了便是錯過了,永遠不會再回到原地。虞北玄,我們之間,早就如過往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