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像他那樣思考。
在瑪利亞·克拉克還是個貓頭鷹時, 她的祖父曾如是教她:想了解一個人,想讀誰的心時…你就該設身處地的站在那人的立場,以他擁有和經曆的一切, 去思考他辦事的動機。
這令她受益匪淺。令她從高高在上的美夢中驚醒, 意識到自己的一切優越全是虛妄。但這卻並沒令女人弄懂她選中的主人,她還是沒法明白克裡斯托弗的想法。
多數時間,他都是個可愛的孩子。他被那樣的父母撫養長大,說話辦事總會帶上某種可貴的天真與善良。瑪利亞知道自己已變得越來越喜歡他。這很正常,太正常了。
但總會有個但是。
但她還是搞不懂克裡斯。還好她並不以喜愛男人的方式喜愛這個年紀夠當她玄孫的男孩兒。不然她必要痛不欲生。她完全看不透她, 她猜不出克裡斯到底想要什麼。她不清楚對方持有怎麼樣的欲=望與理想。她不知道克裡斯打算帶著新法庭走向何方。
更重要的是, 她並不清楚他到底‘喜歡’什麼。
克裡斯喜歡那些農活嗎?他真心喜歡照料那些牲口?
那在女利爪眼中更像某種禪修。就像是星球日報的肯特記者, 超人的那個秘密身份。
這對兄弟默契的選了差不多的方式維係自己與地球人的聯係。他們都試圖做點兒什麼,充實日常生活的同時也自其中獲取一些平靜。
那麼,又是什麼令他們不平靜?
說起這個,瑪利亞知道的部分就變多了。
凱爾文·羅斯。
女人從來不說, 但她非常清楚——羅斯的離去對她的主人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她從不主動提起那個名字。因為她也摸不透克裡斯的真實看法。
最近半個月, 小孩兒甚至會主動提及那朵飄走了的玫瑰花。他似乎放下了。他是個豁達又寬容的人。他非常‘正常’,非常體麵。
非常殘暴。
克裡斯托弗心中有怒。女人能感覺到。越是了解克裡斯, 越是靠近這個男孩兒, 她就越是能感覺到那股熊熊燃燒的怒火。
克裡斯心中有怒。對這一切, 對眼前見到的所有不公,對所有不平之事, 對所有無理之人。她的主人似乎總是飽含怒火, 男孩兒想豁達的、無謂的彆開眼去,裝不知道。
他這麼做了,做得很好。可其實他並沒真的放下。他的本性與‘那位’並不一樣……他和超人大不相同。
超人,超人的心中有對生命、靈魂, 對個體選擇的敬重。超人尊重人類本身。超人是個英雄。
克裡斯不是。
克裡斯也沒那麼尊重那些寶貴的東西。男孩兒是真的喜歡溫熱的鮮血;喜歡剖開什麼東西時那奇妙的觸感。克裡斯溫柔而暴虐,她的主人是個怪胎。
…其實,瑪利亞非常快就開始感到後悔,清楚自己不該拖男孩兒下水,讓他接管法庭了。
她非常自私,卻並不特彆愚昧。女利爪不到一個月就意識到了:把這個進行著持續的禪修,努力融入人群的氪星人拉到一個黑與白的中心帶,讓他直麵這世上最光鮮那群人的陰暗麵,令他擁有把控一個秘密組織去往黑或白的決定權……
這並不是個好主意。
但後悔已經晚了。
她也沒有後悔的資格。她因此感到愧疚。女人加倍照顧克裡斯托弗,希望他能從一些瑣碎的地方感到快樂,能從這群愚蠢的刺客身上找到些許閃光點。
她身為人類的本能,令她也想引導克裡斯向善。
而她也隱隱的感覺到了。這或許正是她擁有著超級大腦的主人需要她、引導著她找到的‘正確答案’。
瑪利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也成了孩子的觀察對象。她有時會忍不住覺得,自己與氪星人的差距幾乎像是猩猩與人……她是不是也在無知無覺間變成克裡斯的提線木偶?
好在她也不是非常在乎。
她能夠很坦誠的承認:她並不介意被克裡斯操控。
這正是超人‘弟弟’的可怕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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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建築非常美麗。玻璃蛋形的外殼搭配上自圓形穹頂傾瀉而下的人工瀑布,盧瑟簡直像是在室內生造了個熱帶雨林,毒藤女一定會喜歡這兒的。
更有趣的是,場內還建有無數高高聳起的緩坡,以及一個又一個的小平台。顯然,站得越高視野越好,任何搶過銀行的罪犯都不會忘記這個。
在克裡斯看來…這根本是個明晃晃的陷阱。
有不少小反派都為‘爭地盤’而產生了口角,其中九成都在肢體衝突後分出了‘勝負’。穿著黑西裝的安保仿佛一個個高大健壯的瞎子,他們坐山觀虎鬥,並不在意這種程度的反派內耗。
克裡斯歪了歪頭,突兀的感覺自己說不定能和萊克斯·盧瑟合得來。這種把人當猴耍的心態——他也曾有過。
這種‘全世界數我最聰明’的錯覺,曾是他很長一段時間內的堅定信念。但是,好吧。考慮到盧瑟被DC宇宙判斷擁有九級智慧——他這麼認為,似乎並不算單純的自高自大。
哎?那豈不是把我襯的很傻?
克裡斯突然就失去了表演的欲望。他隨手一指,隻選了個有桌有椅,差不多兩層樓高的小看台。那兒被幾個克裡斯很眼熟,但怎麼也叫不出名字的反派占據著。
納撒尼爾為他開路,肢體衝突隻持續了不到30秒,對麵的兩人就被紮了差不多20下。他們立即選擇了撤退,這幫小人物也不是真傻。
“主人。”大塊頭呼吸般自然的吐出那個令克裡斯青筋直冒的稱呼,體貼至極的為他拉開椅子。“請。”
克裡斯乖乖坐下。他翹著腿,不住往下張望。這真是神奇的一幕,他其實多少有些亢奮——盧瑟的麵子的確夠大,看看吧,看看這群花裡胡哨的瘋子。多少經典反派混在其中?
……而且還是DC漫威大亂燉。我的老天——克裡斯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某幾個非常經典的反英雄,穿紅衣服、愛開蜘蛛俠與喪鐘玩笑的那個——實話實說,半年前他甚至連英雄都不想結識,他一點都不想和超人的‘事業’扯上關係。
但如今,他卻靠在椅子中,默記著這群超級罪犯麵具下的真實麵孔。如果他想,他能打印般清晰明確的畫出這群家夥的臉。
然後呢?
然後他可以把這份資料賣給弗瑞…或是蝙蝠俠?他能給自己換筆足夠幫他老爸買十輛蘭博基尼的乾淨零花。他能飛去任何他想找到的罪犯的老家,捏著對方老婆的腦袋逼迫對方跪下。
笑死人了。
克裡斯無意識間輕笑出聲。利爪們已頗為習慣他的反複無常。主人總會陷入寂靜的沉思,然後發笑或是發怒。但無論如何,男孩兒從未把自己的情緒宣泄在他們身上。克裡斯是個很好的主人——克裡斯,他是完美的。
利爪們把白西服的貓頭鷹圍在中間,仿佛這真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羸弱主人。這種舉動其實毫無意義,也從沒特地商量過。他們隻是習慣了,隻是無意識的想朝他靠攏。就是這樣,僅此而已。
但這卻礙了彆人的眼。
“……你壞了規矩,小貓頭鷹。”
一個蒼老的聲音自台下傳來。克裡斯一開始還沒意識到這是在叫他,好在他頭腦靈活,反應夠快,這才及時收回目光朝那邊看去。
嗯,一枚眼熟的利刃正朝他眉心飛來。克裡斯立即就判斷出了來人的身份。因為那把匕首和凱爾文彆在腰上的款式一模一樣。這是利爪的統一裝備。
太慢了。慢到他思考完這一圈,慢到他已經‘看’了看那幾人麵具下的臉,那把刀還沒碰上他的麵具,然後被他鋼鐵之軀的額頭彈回去。
想嚇唬一個氪星人,他還不如朝克裡斯臉上打一束紅光。
但這幕慘劇——喜劇——並未發生。娃娃臉的利爪反應最快。他一伸手,以手掌接住了那把鋒利匕首。克裡斯為此怔了下,一股怒氣突兀的冒了出來:
“——這毫無必要,孩子。”終於輪到他管彆人叫孩子啦!“你……”
“我比您大多了,主人。”
但那個活屍‘男孩兒’卻不買賬。他的性格非常活潑,如果貓頭鷹法庭不被克裡斯破壞毀滅,他甚至是個處於弱勢還會和蝙蝠俠打嘴炮的‘年輕人’。
“請容我和您解釋,這真的很有必要。”
他拔出手掌中的匕首,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這事關我們的尊嚴。”
他們三個——三名利爪,都從座位上彈了出去。瞬間就和老人背後那幾名利爪廝殺到了一起。就像克裡斯看到的那樣,這是個哥譚以外,沒被他順手弄死的群梟議會成員。他帶著自己的底牌——數十個活人利爪,五六個活屍利爪,來和克裡斯討公道了。
這就離譜。
年輕人抽了抽嘴角。他感到非常尷尬,克裡斯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他搞死了整個哥譚的貓頭鷹,在哥譚,光是活人利爪就有200多人,這麼多爪牙都沒擋住他送那群夜梟去死,這老頭是怎麼想的?
“不是……你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