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那是一部分很重要的記憶,然而,東皇淩並沒有給他收拾這段記憶的時間,說完那句話,他就提劍砍了過來。
原時澤瞬間臉色大變。
這與他以往遇到的招式完全不同,那股雷霆般排山倒海的氣勢,還未靠近,就已經帶來巨大的壓力,讓他難以喘息,甚至一時之間,都忘卻了後退,待回過神來,連忙運起靈氣抵抗,卻隻感覺到窒息般的壓製。
——他的天眷,在這個人跟前,毫無作用。
更重要的是,東皇淩的修為,遠超於他。
但是,怎麼可能?!
因為找不到神遺之地所在,無法進入神的領域,他強行壓製自己的修為在元嬰後期,已經數十年了。而龍騰大陸的修士,一旦進階大乘期,必定飛升,從未曾聽說,有過大乘期的半仙,能在這個小世界停留。也就是說,他的修為,在龍騰大陸,早已經傲視所有人。
要不然,浮雲宗也不會一直如此縱容他,供奉他。
但是現在,他突然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大乘期,真的全都飛升了嗎?那麼,東皇淩是怎麼一回事?
不容他多想,劍氣已經逼至眼前。
原時澤不得不運功閃躲,轉身就想要逃跑。他一向是個識時務的人,能夠在第一時間判斷自己的利弊得失。很顯然,沒有天眷,他遠不是東皇淩的對手,必須得跑!
前方,雲尊已經在等待著了,似笑非笑:“上一次的大禮,我也該還你了。”
原時澤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就憑你!”
雲尊並不惱,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逞什麼口舌之能?
東皇淩信步走了過來,比起原時澤的狼狽逃竄,他可真是太悠閒了,也就更加顯得原時澤像一隻無頭蒼蠅,在四處亂竄。
眨眼之間,兩人已過數招。
修為相當,又無天眷護體,原時澤並未討到任何好處,反而發現,哪怕這些年閉門不出,像個死宅一樣的雲尊,修為依然沒有後退一星半點。
仿佛,當年的重傷,於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曆練。
原時澤看著他,麵容就變得扭曲了起來。
雲尊卻笑了起來,十分開心愉悅:“看到你這副表情,我就格外高興。你看你醜陋的臉,怪不得我徒弟總說,找對象起碼得好看,要不然多沒意思。我現在也覺得,應當如此。”
曲承意剛趕過來,就聽到師尊的挑釁:“……”
九師妹說什麼都是對的,他信了。
肖鈺已經衝上去,他現今是元嬰中期的修為,與原時澤相比,仍是差了一個大台階,但是問題不大,他的任務,就是驗證言師妹和宴道友的想法,究竟是不是可行。
果然,原時澤也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輕飄飄閃過,卻又突然發現,這根本不是一道劍氣,肖鈺將最傷害最高的那個術式,藏在了萬千劍氣之中。
一個動作稍慢,劍氣就劃傷了他的臉,鮮紅的血液汩汩往外流。
肖鈺大喜:“可行!”
原時澤怒意蓬勃,殺不了風止,他還殺不了一個元嬰中期?!
然而,沒等他出手“到此為止吧。”
東皇淩再次抬起手,劍氣環繞,劍身凝聚靈氣,原本黑漆漆的劍刃,一下子變得通透起來。
原時澤臉色再次驚變,顧不上教訓他的弟子,迅速往身上糊了十幾張符籙,就要遁逃。
他記得這個招式,在他的記憶深處,像是煉獄一般。招式的名字叫什麼,他一時半刻根本想不起來,但那種錐骨一樣的疼痛,卻始終在他血脈之中,宛若刻下了烙印。
然而,東皇淩和雲尊並不會給他機會。
曲承意正要出招的時候,就看到師尊和東皇前輩的劍招,同時砸到了原時澤臉上,忍不住感慨一聲:“來晚了,看來是幫不上忙了。”
肖鈺持著劍就飛奔了過去,大喊:“他還沒死,快,我們還有機會!”
這麼說也是,準備工作都做好了,要是不嘗試一把,怎麼對得起師妹贈予他的法衣?
曲承意緊跟其後,催動靈力,一劍劈到了原時澤臉上。
四個人的招式相互輝映之下,磅礴的靈氣相互纏繞,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響,將招式著落之處,砸出來一個十幾米深的地坑,直徑也得有三五米。
言歡和宴塵筠坐在陣法裡麵,也感受到了這一波招式帶來的震懾,要不是提前貼了隔音符,耳朵都有可能被震出血。
曲承意收回劍就連忙過去查看情況,他時刻牢記著,原時澤是劍尊,是元嬰後期,修為不亞於師尊,萬一讓他的元嬰逃走了,那可是得不償失。
不過他感覺有點奇怪,為什麼原時澤會想要逃跑呢?但凡他想要一戰,也不會這麼快結束。
肖鈺也跟了過來:“你注意著點兒,就算隻剩元嬰,也不可大意。萬一他有秘術。”
曲承意點頭:“我知曉。”
聽到原時澤死了,言歡一陣恍惚,總覺得不大真實,叮囑宴塵筠:“你在這好好休息,我過去看看。”
“好,小心些。”
言歡點頭:“防禦符和法衣都是你給我的,就算沒死,他也傷不了我。”
宴塵筠看著她走遠,眸色漸深。真正的曆練,終於,要開始了嗎?
原來,體驗人世的險惡,不過隻是個前奏而已。這也並不僅僅隻是他的劫難,而是,整個龍騰大陸的劫難。
宴塵筠嘲諷一笑,垂下長睫。識海中仍是灼燒般的疼痛,他卻已經麻木了。若是這樣的疼痛,能夠還來龍騰大陸的平和,能夠換得言歡一生平安,他亦是毫無怨言。
但,卻並非如此。
所有的苦難,都像是為他們準備好的一樣,傾瀉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宴塵筠有時候難免茫然,是他做的不夠好,還是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非要承擔這一切呢?
他想不明白。
言歡已經跑到深坑邊上了,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就跳了下去,查看原時澤的屍體狀況。
曲承意緊跟在她身邊,警惕著周邊的一切,就怕突然來個詐屍。
不多會兒,言歡便抬起頭,對著上頭喊:“師尊,原時澤死了。但是,沒有元嬰。”
雲尊愣了一下,也跟著跳了下去,查看屍體。
看了半天,雲尊也隻憋出一句話:“確實死了。”
但是很不對勁,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言歡正巧也跳了下來,翻完屍體,才道:“元嬰很久之前就離體了呀,剛剛打鬥的時候,師尊和東皇前輩都沒有注意到嗎?”
雲尊震驚:“你說什麼?!”
言歡手上拿著一件法器,正是用於查探神識和金丹、元嬰這一類的,是言歡特意找人打造的,相當於修仙界的彩超。不過她還沒有對活人用過。
原本,是用來查看蛋蛋崽的生長情況的,但是製造出來之後才發現,是她低估了蛋殼的威力,這個法寶,根本不能穿透蛋殼,自然也就看不到裡麵的狀況。
言歡便留下來做他用了。
“師尊你看,這裡的靈氣,有些乾涸了。但若是元嬰一直在,這個地方不應該是靈氣最濃鬱的地方嗎?”
看這個乾涸的程度,言歡猜測著,起碼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元嬰不在此處了。
“身外化體。”
言歡也想起來了,她差點忘記,還有這樣一門功法了。出來曆練這麼久,見到的大部分修士都很友好,也循規蹈矩,並不會隨意去挑戰修士的底線,對於元嬰期可修行這門功法更是一無所知,導致言歡也一直沒有意識到——
從在慈悲城秘境相遇,原時澤的修為,就不符合他在傳聞中的姿態,反倒是像一隻隻會叫囂的弱雞。
若這隻是個化體,那一切,也都說得通了。
就在這時候,宴塵筠也突然感受到了什麼,一陣心悸,臉色更是蒼白,眸中金色光芒閃耀,整個人驟然之間變得冷漠無情,像是霜雪結成的冰。
天地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變得無聲寂靜。
他想起來了,這是他的世界,他創造了這裡的一切生靈,為他們遮風擋雨,守護著他們在這裡世世代代生存下去,但是,他依然還是被背叛了……
既然如此,不如毀掉,重新開始——
砰!
腦門上又被狠狠撞擊了一下,宴塵筠迅速回過神來,臉色也多了幾分生機。還沒來得及惱怒,他就先看到了膝蓋上的蛋。
小家夥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言歡的儲物袋裡麵鑽了出來,正躺在他的膝蓋上,忽閃著光芒,像是要跟他說話。
宴塵筠頓時心梗,所有的傷春悲秋也消彌殆儘,隻想打孩子:“怎麼偷跑出來了?娘親看不到你,會很著急,知不知道?不是答應了要乖乖的嗎?”
蛋殼繼續忽閃,斷斷續續傳來幼崽奶乖的小聲音:“笨……爹爹……娘親……喜歡……寶……保護……”
雖隻有幾個字,並不連貫,宴塵筠卻還是聽懂了,小寶寶在說,娘親喜歡他,想要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寶寶長大了也會保護他,不要為不相乾的人難過。
心情很是複雜,但無疑,小崽崽帶來的溫暖,讓宴塵筠頓時忍不住笑起來:“好,謝謝乖寶。但是首先,你得破殼。”
被父親殘酷地戳破現實之後,蛋蛋崽一下子就蔫了,無精打采,連蛋殼上的光芒都淡了。
作者有話說:
寶:大家都在打壞人,隻有我爹,躺在我娘懷裡,柔弱不能自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