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今日鬆濤先生講婦道,畢竟是女學,先生也會偶爾講一下《列女傳》的仁智傳,選取的是聰明仁智、能預識難易、避危趨安的女人。
她道:“曹值氏妻善於觀人,這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重耳,晉公子重耳不得誌流落曹國,曹恭公不予禮待,但他的妻子將來必有成就,應該禮待他們。她的丈夫隨即從而禮待之。後來公子重耳果然成霸業,並成為霸主晉文公。文公為報曹僖當年之恩,令兵士不許入其閭裡,而士民百姓卻扶老攜幼,赴其閭門以避禍,門外成市。時人都誇讚曹值之妻有遠識。”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所以將來姑娘們大了擇婿也是如此,要選德才兼備的男子,不可以隻看重錢財,要選厚德之家。”
縱容是雲驪,聽到這樣的話也忍不住紅了臉。
姑娘家比男孩子更早熟一些,雲湘十一二歲的年紀了,她更是臉上紅霞飛飛。
一直到課間歇息時,雲驪問她們兩人,雲湘才道:“今日有客來呢,倒也不是被人,就是秦太太。你和雲淑不來也好。”
“這是怎麼了?”雲驪問起。
雲湘嗤笑一聲,雲瀟則嘴快道:“還能有什麼,秦嬌要來咱們閨學來唄。為了見客,娘還要我們打扮一番。”
雲驪
道:“我聽說她連《三字經》都讀不全,字兒都不認得幾個,來咱們閨塾,這不是聽天書嗎?”
在這個閨學裡,雲瀟和雲淑雖然學的不算太好,但是也粗略通讀,勉強能夠跟上,即便心思不在這個上,但也比秦嬌強多了,而且秦嬌性子愛炫耀也嬌蠻,不好相處。
“嗬,就是說啊,但有什麼辦法,三姐上門來說了一次,秦太太又上門來。”雲瀟更是無法,她和秦嬌關係不能算不好,算很差了。
是啊,秦嬌要是不過來,那三姐在婆家的關係就難過了。
雲驪也沒辦法。
大人們的人情很難推脫,秦嬌最終還是來了,因為雲驪是課長,她是新來的,先生自然把她們兩人安排在一處。
雲驪可不想浪費自己太多功夫在她身上,時常提點一句該做什麼了,她就徑直做自己的事情,她本來也不是很熱心的人,且讀書是她自己要來讀的,應該自己主動才行。
不到三天,這秦嬌就開始遲到早退了,彈琴不會,讀書像聽天書,就連寫字都不會寫,描紅也不耐煩。
因此常常借著出恭出去躲懶,雲驪隻得搖頭。
卻說這日,文懋回家來,他是謹記妹妹的話,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在先生那裡清靜讀書,回來被暗算就完蛋了。
但也不能總不回來,家中長輩多,再有,他還得回來看妹妹。
就是沒想到他在園子裡倒是遇到一陌生姑娘,這姑娘眼睛活泛,文懋先避開讓人走,秦嬌卻是迷路了。
她方才出恭後,原本就在附近的花園玩兒,有個小丫頭告訴她說這邊有粉蝴蝶,她才過來的,沒想到走到這裡居然迷路了。
就在這時,倒是出現一位英俊的少年,這少年眉目清秀玉樹臨風,秦嬌心熱,連忙問道:“公子,請問鏡春齋往哪裡走啊?”
文懋想了想:“鏡春齋離這兒還有些遠,不如小姐在此等候,我喊人過來帶您過去吧。”
“不必了,您送我過去吧。我是你們家親戚,難道你就看著我不管啦……”
平日在家,秦嬌的哥哥都是讓著她的。
文懋皺眉,他是個讀書人,平日接觸的女性就是妹妹,妹妹雖然常常和她撒嬌,但絕非如此刁蠻。
“二少爺,您怎麼在這兒呀?奴婢方才擔水經過,還在想您何時回來呢?”
文懋一看,是自己房裡的秋惜,立馬鬆了一口氣:“先彆管我了,這姑娘迷了路,你送她去鏡春齋吧。”
秋惜立馬領命而去,這一路上秦嬌自然百般打探。
到了鏡春齋,她才知曉原來這章家二少是章雲驪的親哥哥,這五姑娘雲驪相貌格外出眾,秦家的人曾經見過章雲驪,稱她是西施、貂蟬都不及。
也怪道她哥哥生的這麼好看。
秋惜卻是送她到了,立馬回去跟文懋覆命,文懋難得回來一次,她來時,眾丫鬟已經圍著文懋端茶送水了。
這秋惜從不爭搶,隻靜靜的,平日文懋也喜歡她這樣的性子。
“秋惜,如何?送到了嗎?”
“回二少爺的話,送到了,隻那姑娘一路和奴婢打聽您,奴婢沒有多說。”
文懋暗自點頭,指不定這個秦嬌也是嫡母安排的人,就像前來送來的那兩個丫頭一樣,想到這裡,他再看向秋惜。
秋惜又往後退了幾步,恢複了不爭不搶的樣子。
秦嬌的事情當然傳到鏡春齋的姑娘們耳朵裡,雲驪看了秦嬌一眼,倒是不以為意,因為她哥哥一直在外求學,很少回來,況且哥哥身邊跟著小廝下人無數,到底發生不了什麼。
但雲驪也不能完全放鬆,因此在一次見到大伯父時,把這些事情說了。
“家中住的女眷多,有時候哥哥碰到又不方便,
他不好意思說,還是我聽說了,在您這裡多一句嘴罷了。”
章思宗想的難免多了些,他深以為然。
要說誰最不想章文懋過繼,當然是老太太,二弟妹那是個賢惠人,倒不會如此仇視,他也悄悄送了個人在文懋身邊。
馮氏生活素來節儉,吃了一杯茶就問邰媽媽:“秋惜丫頭那裡如何了?”
邰媽媽笑道:“您放心,秋惜一貫在二少爺房裡那是不爭不搶,深得二少爺信任,近來能夠貼身服侍二少爺,大太太時常送補湯過去,連助興的藥都不必,稍微撩撥一二,豈不就得手了?”
尤其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最容易如此,再者秋惜本也是文懋少爺的房裡人,就是幸了也實屬正常。
馮氏看向遠方:“這也不能怪我啊,這世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們家女兒多,大臨又重妝奩,一個女兒一份妝奩,留給文龍的還有多少。我的文龍生來就是人中龍鳳,絕不可能看一個妾的兒子的臉色。要怪就怪他自己,誰讓他讀書那麼刻苦,還那麼討大老爺喜歡呢。”
邰媽媽也附和:“是啊,作為庶子就得老實才成。況且,就是他和秋惜有什麼,也是她自己上鉤,關我們何事呢?”
更重要的是,秋惜還是老太太那兒的人。
這二人想的是挺好,但沒想到雲驪十分機警,繞過李氏把此事單獨告訴了章思宗。
本來章思宗房裡妻妾無數,可即便如此,大戶人家的規矩也是娶妻再納妾,否則弄出人命來,哪家小姐願意嫁過來?
不過,這更讓他了解到雲驪的機敏,人啊,就是要敏銳,否則傻乎乎的,容易被人挖坑跳,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楊貴妃自縊是空有美貌,沒有腦子,若是稍微有點腦子,未必不能成武則天啊。
……
雲驪不曾想大伯父對她這麼高看,還在想劉姨娘何時回來呢。
馮氏卻等不及了,過了一個月秋惜都還沒得手,她忍不住對邰媽媽道:“這個秋惜在搞什麼?你跟她老子娘說過了麼?”
邰媽媽卻期期艾艾的道:“哎喲我的太太,不怪彆人,都是大老爺瘋了,他問了文懋少爺身邊服侍的人,聽說秋惜是老太太送的,當即打發走了,現下但凡沐浴洗漱都隻讓小廝服侍。”
“這個大老爺……”馮氏氣急。
邰媽媽忍不住吐槽,大老爺到底是多恨老太太啊,一聽說是老太太的人,居然就直接送走了,反而是太太明麵上送的那兩個前凸後翹的留下來了。
偏偏太太有賢惠的名聲,她送去的那兩個丫頭,絕不會現在就引誘二少爺,否則那就是麵甜心苦。
本來準備動用老太太送的人,好不容易捏在手裡,居然被大老爺胡打走了。
馮氏拍著胸口,實在是不甘心。
要知道這年頭,收買個人做壞事,還不敗露,那是很不容易的。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章老夫人被大老爺的做法也是氣笑了,她對林媽媽道:“那秋惜素來最本分,從不生事,老大如今是撕破臉要和我作對,簡直是魔怔了。”
但她還是寄希望在莊姨娘身上,隻盼著莊姨娘得寵,讓二老爺還是堅持過繼四哥兒。
她的信肯定在大老爺前麵到,希望一切順利。
就在章老太太和馮氏都把最後希望寄托在二老爺身上時,二老爺的信在臘八這日到了,信上卻大讚文懋,同意大老爺過繼文懋,還為文懋爭了一份財產,若到時候大老爺有了自己的兒子,文懋歸宗,不至於沒有著落。
這個時候,大老爺也大方起來,當即就同意,直接開了祠堂,甚至把真定老家的人都請了來。
“開祠堂。”
章老夫人和馮氏都在壽
喜堂坐著,俱麵如死灰。
林媽媽&邰媽媽都忍不住想,大老爺這次真的是亂拳打死老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