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瀟和雲驪差不多同時到,她知曉孔雋光這個差使原本是裴度的,但見雲驪如此平靜,不免道:“你不生氣嗎?雲淑在閨中比你差遠了,如今卻嫁的這般好,她什麼都不必做,就輕而易舉的獲得這些了。”
這大概是每個人的心理,尤其是嫉妒,這是很難消除的。
一個比你差的人,不費吹灰之力過的比你好,你是什麼感受?
雲驪看著雲瀟就笑:“這話該問你自己,我是極少到孔家來的,甚至去慶王府也是十次去一去。大家各自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你若怕自己起了嫉妒的心思,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不是挺好的。”
當年在娘家時,雲瀟仗著嫡出身份,連選綢緞都是她先挑選,怎麼還說這個。
雖然雲驪本人不太信命,但是有的人就是什麼都不做就能過的很好,如現在的皇太後,難得的好命之人。
即便她本人,有時候也難免會有覺得,她並不如我,卻為何比我過的好的這種不平之感,這是人之常情。
但怎麼辦呢?
就得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啊,努力讓自己過的好一點不就成了。
人嘛,即使家財萬貫,也不過一日三餐。
雲瀟見雲驪如此,更是鬱悶,她是嫡女,日子卻是姊妹裡過的最不好的,本來以為她和雲驪還能聊幾句,哪裡知曉雲驪是自得其樂,反正來就來,人家吃了飯就走了,她還抹不開麵子,還得陪坐。
沒辦法,誰都知曉天子對孔雋光這個表舅很寵幸,同時,雲淑和太後關係非常好,誰都願意來這個熱灶。
官場就是如此,瞬息萬變。
雲驪是吃完飯,推說家中有事就回來了,回來正好裴度也在,他還驚奇:“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不回來,聽著彆人各種炫耀,我也聽不下去,還不如早些回來。”
在太後那裡,太後素來青睞孔家,和雲淑關係更好,大抵因為裴度的關係,時常悄悄給她難堪,她也隻能忍下來。
孔雋光出征後,太後壽辰,天子親自為雲鳳祝壽,雲驪等人都各自進獻禮物。
雲鳳坐在鳳座上,睥睨眾人。
她的兒子已經坐穩了位置,不再是以前剛登基時,連雲驪都要討好的人了。
郗皇後和任淑妃都在旁服侍,雲鳳卻看她們不順眼,因為這倆人都沒有子嗣,即便皇帝去任淑妃那裡去的多一點,淑妃仍舊無子。
二位都戰戰兢兢,更遑論是其她位份小的嬪妃,外命婦們略坐一會兒就都得回去了,宮妃們可是都要天天和雲鳳打交道的。
“娘娘今日千秋,以臣婦看著,您比我們可是年輕多了,不知曉您是如何保養的,教教我們才好。”雲淑很熟稔的對雲鳳道。
她們關係很好,孔太太因為身子骨不好,不能動彈,便把和雲鳳相處的宜忌都教給她了。
雲淑知曉這位太後,絕對是以自我為中心,小時候在家裡就是如此,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喜歡聽好話,不喜歡彆人比著她,又很容易動怒。
果然雲鳳了聽了這話很受用,她屋子裡每日都有水果熏香,這些隻熏香的果子就耗費無數,否則一點點水果根本無法熏香。
她對雲淑道:“就你嘴甜。”
陸之柔也打趣道:“太後娘娘不知曉,這小七自從成婚後,孔家那位侯爺就捧著她在手掌心,也越發養成了她這刁鑽古怪的性子。”
雲鳳笑罵:“你們呀,都是名門貴婦,倒成了潑皮了。”
大家又是一陣笑,雲驪也跟著笑起來,這種場合跟著笑就行,不必想其他。
偏雲鳳不放過雲驪,尤其是對裴度的恨,這個人曾經狠狠的冒犯過她的尊嚴,她恨不得處死才好,隻可惜,天子大了,朝堂之事,並不聽她的。
“五妹送的什麼過來的?你一向會挑禮物,很合我的心意。”
雲驪笑道:“是一套梳篦。”
送太名貴的,豈不是表示自己很貪婪,一套白玉梳篦,不會出錯。
雲鳳卻對周圍人道:“我這位妹妹,年年都是送一套梳篦。”
意思就是太寒酸了。
自古上行下效,一般上位者隻要表現出丁點對你的不歡喜,下麵的人就會看眼色行動。
自從太後生辰之後,家中遞的帖子就少了一大半,雲驪就把此事對裴度說了:“太後娘娘現在對付我,下一步很有可能對付你了。”
若賀無忌在,他權柄甚重,還有可能,但是晏淩在,晏淩對皇帝那可是一個投其所好,顧光誠看不過去指桑罵槐了幾回,鬨著要辭官,皇上才稍加安撫。
但天子早已有了主見,準備禦駕親征,這是誰也攔不住的。
裴度就對雲驪道:“天子這般,怕是早有此心,寵幸孔雋光和江崇這些人也是為了自己行方便。”
“那你說她會成功嗎?”雲驪問道。
裴度點頭:“多半可以,但是西寧是強國,若能打贏一場就該撤回來,否則就難了,皇上如今不過一年就大權在握,可見他很有信心。”
但就是少了建元帝的運籌帷幄,建元帝雖然也帶兵打仗,但那是基於他當初是藩王,要從封地打到上京,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樣貿然出去,實在是不可。
雲驪也是皺眉:“皇後和眾妃嬪未曾有喜,皇上萬一有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她又問裴度:“無人死諫嗎?”
裴度點頭:“自然是有,但是有一次有位大人死諫,孔雋光就說他藐視天子,那人被拉下去廷仗二百下,命都沒了,現在說死諫的也不過幾個大臣,但都不敢下大力勸。”
天子的權利之所以能夠平穩交替,就是靠文臣,如今又把文臣的脊梁打斷。
就連裴度都很少會說些什麼,甚至產生了隱居的想法。
雲驪歎了一口氣:“太後如今還在擺譜,殊不知這般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建元帝留給兒子的班底,幾乎都是非常能乾的,就是晏淩,雖然權柄重了些,但是依舊是非常有才乾,顧光誠有些迂腐,但也是老成持國。
但皇上卻寵信太監,這些人可是買官賣官什麼都做,甚至是江崇,也是如此。
宮中,章思宗和章思源兄弟正在苦苦勸著皇帝:“您是天子,萬盛至尊,怎可去那般危險之地?”
章思宗年紀也不小了,久稱病不朝,哪裡知道外孫如此駭人聽聞。
承興帝卻道:“朕是了卻先帝遺誌,早已做好充足打算,讓西寧人十年不得再犯,你們且放心吧。”
“皇上,若不然讓老臣隨您一起去吧?”章思源好歹做過轉運使,在地方很有經驗,皇上無子,萬一有事,豈不是天下大亂。
“二外公,你就好生在京,替朕看好這個家。外戚不能做宰輔,但朕下特指,命你參與閣輔之事,無人敢置喙。”承興帝真的覺得自己做皇帝,首先要解決邊患。
孔雋光雖然比不得魏寔,但現打頭陣綽綽有餘,再有長信侯聞人氏的兩個兒子也驍勇善戰,甚至還有郗家也是摩拳擦掌。
他並非是真的麵上如此,反而有自己的謀略。
文人誤國,尤其是顧光誠,居然想讓他放棄和西寧接壤之地,這如何可以?
但前線長信侯聞人暇光和孔雋光不和,郗家和章家不和,對,章家兩位舅舅文懋文豪也要跟著去參戰,隻有他才能震住場子。
再有,江崇性子有些不擇手段,可也是領兵強悍之人。
這些話,他不會跟任何人透露,章思宗和章思源哭求了一番,見皇帝鐵了心,兄弟二人方才抬腳出去,滿麵憂心。
太後那裡卻是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皇帝,你怎能如此任性?”
“母後,此事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都是那江崇害的你,你現在無一兒一女的,你這……”雲鳳一著急就有些口不擇言。
承興帝臉一黑,“母後,兒子也寵幸過皇後淑妃,甚至還選了生養過的婦人進宮伺候,就是無用。”
雲鳳卻不相信,隻罵皇後淑妃不成雲雲。
承興帝覺得自己這個母後,真的被父親寵壞了,什麼都不懂,年輕的時候興許還天真爛漫,到了這個年紀,居然還這般,真的非常蠢了。
“好了,您彆罵罵咧咧了,讓外人聽到成何體統。”他是真不明白,章家的姑娘裡,四姨在宮中現在替他管著書房,非常能乾,五姨才學足以成為女帝師,甚至連彆人要對付裴學士,從他家中什麼都照不出來,足以見她治家之嚴,怎麼自己母後居然如此。
雲鳳恨鐵不成鋼,還想說江崇,承興帝一甩袖子就走了,轉身去了郗皇後那裡,交代事情。
雲鳳氣的不行:“江崇那狗東西,一定得除掉,如果不是他,怎麼鼓動皇上去的。”
可不管她如何叫囂,這裡的宮人沒一個聽她的,因為皇上說過,內外不許私自傳遞消息包括她是太後也一樣。
這日子過的還不如當皇後的時候,那時,她還能每年辦馬會,開賞花宴,還能去佛寺參觀……
現在,她終於知道,原來對她最好的那個人已經去了。
兒子大了也不聽話了,她驀地想起先帝,那個她曾經恨過,但是包括到現在為止,什麼都為她蕩平的人。
終日在這個房間裡,再也沒有玨哥陪她說話了分享一切了。
即便有雲淑和陸之柔陪著,她們也不是先帝。
此時,她陷入了無邊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