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歡聚(1 / 2)

鎖金甌 尤四姐 4659 字 3個月前

一個男人,年近二十五還沒有婚配,走到哪裡都算晚的。若不是家道艱難,就是自己本身有毛病。當然了,曆來沒有做學生的背後編派師傅的道理。倒不是因為像父親一樣把師尊舉在頭頂上,隻是不甚感興趣。樂陵殿下在文人圈子裡出了名的善言笑,可是麵對學生卻一板一眼,且挑剔難伺候,說話苛刻入木三分。他們這些資質淺的躲他都躲不過來,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過問他的婚姻問題!

不過樂陵殿下美姿儀,這點豔名和他的學問一樣儘人皆知。世間大約找不到如此雙全的人物了,女人們對他感興趣,想掏挖點私人消息不足為奇。

賀夫人打探著,“朝裡聖人同拓拔皇後倒不過問?連康穆王都娶了親,樂陵殿下行九,卻落在十一王後頭?”

說起康穆王就想到三年前出嫁的佛生,她有些萎頓。佛生是父親的侍妾馮氏所生,極聰明的一個人。因為生母早亡,又沒有一母同胞,在府裡每每形單影隻。那時隻有她親近她,姊妹間的感情十分親厚。後來佛生出嫁,她舍不得她,還曾在她屋裡仰天長嚎哭了很久。

佛生走在梨花滿地的時節,從陽夏嫁到高陽郡去了。那時天下還未大定,喜事亦稱不上是喜事,是兩家鞏固關係的紐帶而已。沒有喧囂的鼓樂,隻有漫天霏微的雨。彌生看著青色的高輦杳杳去遠了,鼻子裡充塞著涕淚的酸楚。

等佛生走了她才知道,阿姊嫁的是個瘸王爺,一個纏綿床榻,沒有政/治前途的廢人。佛生那麼要強,她不敢想象她見了夫主是什麼樣的心情。她猜佛生一定恨娘家人,恨他們隻顧鞏固地位,葬送她的前途,所以才會一去三年杳無音訊。

她嘴裡含混著應,“我家夫子脾氣古怪,大約連聖人都管不了他吧!他不愛朝政,不愛美人……”她抬頭想了想,“橫豎我也不明白,想來他唯圖一生快意,隻願做個閒散王爺。”

“我瞧著這樣的就很好。”向夫人說,含笑瞥了身邊的女兒曇生一眼,“我們謝家曆來隻與皇族通姻親,佛生配的是康穆王爺,下麵的姊妹不好落了次序。如今諸王裡隻剩九王和喪妻的六王未娶親,便是輪,也合該我家曇生配給樂陵殿下了。”

向夫人是前朝的公主,私下裡有她的想頭。這五十年倉惶動蕩的歲月裡,當權者走馬燈一樣更替。她是出了嫁的女兒,娘家的興衰看得淡了,如今隻活兒女。能和大鄴慕容家攀親,巴結住當下的皇族是最要緊的。渤海王奪位後雖未立嫡,將來繼承大統最有希望的自然是長子。可是皇長子成婚不算早,膝下世子才七八歲光景,要作配太牽強。

戰亂得久了,離寶座隻一步之遙的人都有野心,誰不想做那萬萬人之上?諸皇子是陪同父親一起打天下的,哪時少帝登基,絕控製不了那些欲壑難填的阿叔們,所以嫁給這一輩的王勝算也頗大。她是高台上走過一遭的人,最知道皇子們的心思。除非是個傻子,否則過分的安靜,便是韜光養晦的厚積。那位九王爺豈是池中物?勇而有謀,才是真正的王者。

彌生在諸姊妹裡排最末,也想不到那麼長遠去。聽見曇生要配夫子,想當然的高興起來。搡了曇生的肩道,“阿姊做我師娘再好不過,什麼時候能定下來?早些大婚,到鄴城,我也好有人照應。”

曇生臉皮薄,見她們當眾議她的婚事,早羞得無地自容。隻有彌生年紀小不計較,三個嬸娘低頭淺笑。心裡忖度著,原也說僅剩這兩個王了,謝家姑娘待字的還有五個,誰該當是嫁給旁係郡王的呢?

沛夫人彆過臉去,“年前有官媒提過,樂陵殿下不是都謝絕了麼?咱們這裡盤算沒有用,且待人家怎麼說吧!依著我的意思,旁係的郡王公候也沒什麼不好。要論起來,宗室子弟哪個孬呢?”說著一笑,“打個惡俗的比方,僧多粥少,也是沒法子的事。”

一乾人聽了都訕訕的,細算下來,隻有長房才是嫡係。年紀長幼是次要,如果非要配親王,最後一個席位必定是彌生的。不過眼下師徒的名分在那裡,這個念想也就斷了,不料卻縱得底下這些人想入非非。

大年下,鬨得不痛快也沒有必要。彌生岔了話題,問敷於散可做好了?又說起初一吃生雞蛋,在她母親懷裡忸怩半晌。怨蛋腥,生食難以下咽。被她這麼一鬨,原先那些傷元氣的斤斤計較暫且撂下了。打了個頓,嬸娘們東家長西家短的胡聊起來。一時花廳裡其樂融融,笑語混著暾暾的酒香氤氳繞梁。

彌生和眾位堂姐長遠沒見,團圓飯用得差不多了便自發騰挪出來。一旁侍立的婢女伺候著漱口盥手,又另搬炭盆來,各自送了個湯婆子懷裡晤著,姊妹五個繞到屏風後的四合床上打茶圍。

謝家的女兒除了彌生都養在深閨裡,對外麵的世界很是向往,七嘴八舌問鄴城的情況。時下局勢穩了,京都湧現了一批文人雅士,才高八鬥,放浪不羈。彌生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四叔父家的蓮生婉媚道,“我卻沒有細幺這樣的好命,要是也拜個師,到外頭遊曆一番,也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