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佯醉(1 / 2)

鎖金甌 尤四姐 4949 字 3個月前

天上雹子打得人生疼,彌生撐著傘給夫子引路。西北風刺骨,關節上的肉皮兒要綻開似的,隻好不住的換手執傘。

夫子微醺,腳下仿佛也不穩當。無冬和無夏上前扶他,被他抬手隔開了。他不樂意,沒人再敢造次,無奈隻得先回園子裡張羅寢具去。

剛喝完酒身上燥熱,他走得很慢,彌生都要疑心他是不是服了寒食散。可又不好開口問,唯有咬著牙關在旁陪同著。

“好一場雪!”他突然說,“涼快得很……”

她調過視線古怪的看他,眼下不過下雹子,哪裡有半片雪花的影子!夫子一定是喝多了,眼前看不清楚了。還有分明冷得蝕骨,他卻說涼快,豈不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麼!

她打個寒顫,“夫子說得很是。”

他轉過臉來,灩灩的一雙眼,“天不好,但似乎並不冷。”邊說邊解領上飄帶,“熱得竟有些穿不住!”

彌生儘力把傘麵擋在他頭頂上方,看他要脫披風便央告,“夫子好歹忍些個,才吃了酒身上燥,回頭就不熱了。萬一脫了鬥篷叫寒氣侵襲進來,明兒就該生病吃藥了。”

他還算聽人勸,勉強答應了。背著手在甬道上緩緩的踱,想起她的婚事來,順口道,“都說妥了,想也不會再為難你。你好生在我身邊呆著,他日必定虧待不了你。”

彌生服服帖帖道是,反正不是也是了,且過兩年舒爽日子再說。

他提著嘴角低聲喃喃,“好容易等著……”

她沒鬨明白他在說什麼,隻道,“學生明日向夫子告個假,我母親要帶我上寺裡拜觀音去,夫子跟前我再指派有眼色的來伺候。”

慕容琤嗯了聲,“上哪個寺?”

“宗聖寺。”她說,“我小時候身子弱,母親怕我養不大,就記名在寺裡做弟子。求佛爺庇佑,能無病無災的成人。後天要及笄了,得去寺裡還願。”

他點點頭,“難怪取了個名字叫彌生呢!不過論起來,還是那小字好聽些。”說著腳下加快,也不等她打傘,直直的走到外頭去了。

園裡各處都掌了燈,雹子停了,暈黃的燈光裡碎雪飛舞,沫子往人口鼻裡鑽。他背著手,六尺的長袖堪堪拖到地麵上。彌生忙不迭舉傘追過去,他回頭道,“明日無事,我也一道去。瞧瞧陳留的寺院和鄴城的有什麼不同。”

他有興致,彌生也不敢潑他冷水,躬身道,“那我回頭差人通報二兄,叫他安排。”

慕容琤拂了下手,“彆和他說,太隆重了,弄得大家都不自在。就這麼悄悄的去,拜了佛就回來。”

彌生道是,攙他上台階,看他搖搖晃晃的,低聲提醒,“夫子仔細腳下。”

他搭著她的肩頭借力,沉甸甸的份量壓上來,險些叫她招架不住。幸虧無冬上前接手,她才略鬆了口氣。這頭撂下了,趕忙到裡屋檢點寢具去。插到褥子裡摸摸,被窩熏過香,也焐熱了。她旋出來,放下雕花門上的半幅幔子。見無冬和無夏抬著木桶進來,料著後麵大約沒她什麼事了,便福身道,“夫子歇息吧,學生告退了。”

他坐在官帽椅裡,聽了她的話不表態,轉過臉來瞥她。深邃的一雙眼,不帶感情的時候冷厲得嚇人。倒沒說什麼,單是闔上了眼皮,看樣子很不耐煩。

彌生和兩個小子對望望,暗道這模樣看來又不遂他心意了。當下不敢再多言語,識相的過去絞帕子,恭恭敬敬的往上遞。他接了,拿在手裡蹙了蹙眉,“不夠燙。”

慕容琤有個習慣,喜歡滾燙的開水裡撈出來的帕子晤手。彌生早前不知道,聽他抱怨忙去火上拎銅吊子,洋洋灑灑兌了一大盆。兩隻手泡進去,立時燙得她呲牙咧嘴。她曉得服侍這樣高貴的人是個苦差使,所幸他在陽夏呆不久,等回了太學裡就好了。反正有盼頭,她硬著頭皮把事辦妥,吃苦也隻這兩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