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初嘗(1 / 2)

鎖金甌 尤四姐 6428 字 3個月前

夜色昏暗,沒有月亮。寥寥幾顆星鑲在天幕上,一點微光連閃爍起來都顯得吃力。宮城夾道上高高挑著綃紗燈籠,漾得久了,燈火儼然吃進了兩麵牆頭,一眼望過去無儘的紅。

彌生艱難的跟在他身後,他在光影裡穿行,走得很快,身上的玉色地白柳條襴袍也沾了水氣,看起來孤高而哀豔。似乎很惱悶,究竟為什麼她不知道。反正彌生覺得她才是受害者,他要是和她動怒就太不應該了。

夾道裡總有宮人擦身而過,或作揖或納福,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彌生無比沮喪,這趟進宮就是場噩夢,留下的都是不好的記憶。以後打死都不來了,想是她和這浩浩殿堂八字犯衝,赴個宴險些連小命都丟了。看來她還是適合坐在街邊的小點裡吃雜食,同這些貴胄相處有困難,不如聽跑堂的夥計談山海經來得自在。

慕容琤心裡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彷徨、愁苦、鬱結、憤怒……他知道登極沒有坦途,他的序齒那麼吃虧,空有滿腔抱負也是無用。以前心無旁騖的朝著一個目標進發,可是時間久了,各式各樣的阻礙層出不窮。比如她,如果油滑一點,奸詐一點,他在她身上打算盤,即使費些腦子,還不至於感到痛苦。可是她這麼單純無害,她善性,對任何人都不設防。不敢想象她落到彆人手上會是怎麼樣一種境況,如果再有六王這等莽夫,計劃好的東西出了紕漏,她一個人怎麼應對?

他多想去牽她的手,可是宮裡太多雙眼睛。他隻有加緊腳步,快點出鳳陽門。這裡不是他主宰,進了皇城就像被拗斷了四肢,除了一顆心還在腔子裡跳,餘下的隻有一個軀乾,半條魂魄。人就是奇怪,一麵厭惡著,一麵又不屈,征服欲碩大無朋。也許是因為得到了可以改變,他有太多想法,比如賦稅,比如河工,比如水利營田。眼下政務再好,總不及他的預期。他心高,不甘於屈就在那三尺案幾上。書讀夠了,盼望有更大的舞台發揮他的專長。欲壑難填,這就是男人。

漸漸離宮門近了,城牆厚,門劵子也幽深。從這頭進去,到另一邊有禁軍把守的地方少說也有二十步。他轉回頭看她,看不清臉,隻有那個熟悉的刻進心裡的輪廓。她走得踉踉蹌蹌,門洞裡的穿堂風掃過來,廣袖鼓脹翩然欲飛。

她永遠遲噔噔的,因為不了解,所以也不會付出。女人的身體,孩子的心。如果她一直留在陽夏,姊妹間說話少不得談及男人,時間一長不懂也懂了。可憐她在太學的三年多,從來沒有人教會她男女之間的情/事。

彌生抬頭,看見他折返向她走來,料著他大約改主意了,到底宗親都在,單單他缺席了不好。也準備硬著頭皮跟他回去,可是沒想到他一把便將她摟進懷裡,強悍的,不容反抗。

“夫子……”

她意外低呼,然後他的手指在黑暗裡捏住她的下巴,在她驚訝的當口俯身來吻她,帶著滿腔不得疏解的壓抑。

彌生措手不及,心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緊緊攀附他,避無可避。夫子是溫潤的人啊,從來沒想到他居然這樣具有侵略性。和昨晚不同,昨晚是泓靜靜流淌的水,今晚便是熊熊燃燒的烈焰。她幾乎要化了,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隻知道夫子的吻那麼新奇,和她舌尖相纏,無止無儘。

他氣息不穩,原來如此,這是她的味道,甜的,蜜一樣,世間難尋。他收緊手臂,他的彌生,他的細腰!他一個人的!想起慕容玦他便恨,最心愛的東西被褻瀆,那種仇怨刻肌刻骨。他事事有把握,這次是個意外。他沒想到自己沉淪得這樣快,半個月前他還可以收放自如,但是僅僅這幾天時間,他居然成了這副模樣。愛情不知不覺發酵,等他意識到時已經晚了,來不及了。

他用全部的生命擁抱她,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從她垂髫之年開始就在他身邊。他看著她一點點拔高,看著她一天美似一天……他心裡的憐惜不比她的父母少。其實在他眼裡,她早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不管將來事態怎樣發展,她隻能屬於他一個人。

他發狠吻那紅唇,怎麼都不夠。她傻傻的不懂回應,他聽到她低低的吟哦,隻消一聲輕歎都能讓他崩潰。他沿著纖細的頸項纏綿吻下來,嘴唇碰到搏動的血管,她的香氣隨著每一次脈動擴散。

彌生猜不透夫子要做什麼,饒是她再木訥,也知道他們現在做的事超出了師徒的範疇。不光今天,昨天也是,她那時居然會傻乎乎的信他的話,現在想來真是笨死了。夫子喜歡她,喜歡她才吻她。這種喜歡和彆的不一樣,這是私密的,兩個人都不願為外人道的。

她忐忑不已,讀了這麼多書,天理倫常還是懂得的。他是遙遙若高山的師尊,如今這樣,豈不是大大辱沒了他麼!

“夫子……”她喚他,聲音軟得像一蓬煙。她迷醉了,醉在他鋪天蓋地的溫情裡。

他重新回到她唇瓣上,舔/舐,吮/吸,把她的話都堵回去。現在什麼都彆說,他什麼都不要聽。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隻是情不自禁,也許明天就好了,眼下胸口疼痛,她是藥引子,唯有她能醫治。

唇齒相依,繾倦悱惻。他撫她的耳垂,和她額頭抵著額頭。彼此都不說話,這樣靜靜的就很好。等到稍平了心緒方牽她走,車輦在禦道旁候著,來時是兩駕,這會兒也顧不得了,先登了車再探身拉她。彌生順從的坐進車廂裡,版門闔上了,車棚子上吊著燈,橘黃的光透過門上直欞照進來,幽幽的一縷,點亮了他的眼睛。

他的手指捏著她的腕子,彌生有些吃痛,輕輕抽了口冷氣。他覺察了,拖到亮處查看。她是極嫩的皮膚,稍不留神便是觸目驚心的瘀青。他細細的端詳,攏起眉問,“是六王做的好事?”

彌生提起六王就抵觸,又屈又憤的申訴,“那把箜篌不是我弄壞的,他偏說是我的錯,告到皇後跟前要問謝家滿門的罪。”

“是那把鳳首?區區一架琴,也值當他小題大做?定是還有彆的什麼,你說,”他按捺著,“說出來,我替你做主。”

彌生斟酌了好久才囁嚅道,“六王的意思是他替我頂罪,事後我得嫁給他報恩。”

慕容琤怒極反笑,“這個殺才,當真是什麼都能說出口。”在她肩上按了一下道,“你放心,他猖狂不了幾日,這個公道我一定替你討回來。”

她抬起眼,瑩然的一雙眸子,“可是這麼甩手走了,回頭聖人和皇後殿下問起來,夫子怎麼交代?”

他笑了笑,那倒不妨事,宮裡自然要問個明白的,有晉陽王在,什麼事情都捂不住。他必定添油加醋一通指證,再加上上次遇襲的事收羅到的諸多人證物證,宮宴過後必定會有大行動。六王玦想翻身,這輩子也不能夠了。他不必動手,隻要作壁上觀,緊要關頭踩上一腳,也夠替她報仇雪恨的了。隻是……

“委屈你了。”他低聲道,“我沒想到六王竟然如此呆蠢……不該讓你一個人的。”

彌生側過身,把肩靠在車圍子上。先前的事真的嚇著她了,不過好在有驚無險,現在回想起來也慶幸,“多虧了晉陽王和廣寧王,下回見著他們要好好答謝他們。夫子也彆自責,我沒什麼事,都過去了,就彆再多想了。”

他怎麼能不多想,簡直讓人後怕。他嘴裡喃喃著,“是我失策,辦事欠考慮了。應當讓你帶上皓月和皎月,有她們在,這些事就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