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芳誕(1 / 2)

正值午夜時分, 各家各戶房門緊閉,盛京城中夜色靜謐。可唯獨淮南王府中卻是一片忙亂。

昨晚暉如公主動了胎氣, 一直難產到現在,整整半個晚上,光穩婆都叫來了四個,一盆盆血水從正房裡端出來, 屋中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就沒停過。

蕭讓和顧熙言接到消息急忙趕來,安慰了一番在產房外等候的滿頭銀發的淮南老王妃, 兩人一同在產房外焦灼不安地等候著。

約莫著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 正房裡的嘶喊之聲漸漸弱了下去, 那廂,穩婆滿頭大汗的跑來回話,“王妃依舊難產著, 現下不過開了兩指,孩子的影兒都沒見著, 王妃似是沒力氣了。”

一旁的太醫忙道, “先給王妃服碗參湯, 再在王妃舌根處含塊參片壓一壓!快去!”

那穩婆忙不迭的應了是, 轉身慌忙而去。

李太醫衝上首的淮南老王妃拱了拱手,“好教老王妃知道,這難產時間久了, 胎兒有窒息的危險,王妃身子瘦弱,這幾個時辰已經耗儘了全部力氣, 尋常的人參隻怕藥效不夠,現下隻能用千年人參吊著。”

話一落,淮南老王妃連眼角的淚也顧不得擦,當即叫人去庫房裡去取千年人參。

聽著產房中的哭叫之聲,顧熙言急的兩眼汪汪,火急火燎地轉來轉去,終是身形一晃,險些暈過去。

蕭讓眼疾手快地抱住她,輕輕把人扶到椅子上,柔聲道,“熙兒,先去客房休息會兒好不好?我知道你擔心王妃,可是你的身子也很重要,一夜不闔眼怎麼能行?”

顧熙言傾身抱住男人,不住地搖頭,“我想等著公主平安生產。”

蕭讓知道顧熙言和暉如公主一向關係好,終是歎了口氣,握著她的手妥協道,“那便坐在這兒等,不許再站著了。”

.......

一夜無眠,直煎熬到了破曉十分,產房裡才傳來一聲嘹亮的啼哭。

蕭讓是外男,自然是不能接近產房的。老王妃痛哭流涕地拄著龍頭拐杖進了產房,沒過一會兒,便有婆子滿麵喜色地從產房裡抱了孩子出來給蕭讓和顧熙言看。

“托侯爺、夫人的福,母女平安!”

繈褓中的新生兒還未睜眼,正蜷著小手,緊閉著雙目,“哇哇”地大哭著。

顧熙言看著繈褓中的孩子不禁喜極而泣,身後的蕭讓亦是頗為動容。

顧熙言掖了掖眼角的淚,方問道,“王妃可大安?”

那婆子道,“回侯夫人的話,王妃無礙,隻是剛生產完有些疲累!”

.......

產房之中,丫鬟婆子早已經把血汙收拾了個乾淨,換了新的床褥,點了新的線香,屋中飄著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兒。

顧熙言行至床榻前,緊緊握住淮南王妃的手,紅著眼眶道,“我和侯爺來給公主道賀了,孩子很是健康,兩頰的酒窩像極了公主。”

床榻上,暉如公主穿著一身褻衣,頭戴繡著五蝠花紋的抹額,精神欠佳的很,似是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她唇色泛白,看向顧熙言,勉強笑道,“辛苦你和侯爺一整晚都在王府坐鎮.......昨晚我害怕極了......險些堅持不住的時候,我拚命地想著王爺,好歹是挺過來了。王爺還沒回來,我得讓孩子平平安安的見到父親。”

顧熙言側過身,背著暉如公主掖了掖淚,笑著回首道,“公主放心,如今母女平安,王爺定是高興不已!王爺凱旋在即,公主也該打起精神,振作起來才是。”

淮南王妃搖搖頭,“你不明白——我害怕的這一天終是到了,李肅對柔然王室有恩,對我有情,我怎能讓李肅因我受辱?因我受君主猜忌?我不願因為自己,叫李肅沾上叛黨的嫌疑,也不願汙了淮南王府的百世記清明。”

“我對不住他。”

顧熙言聽了這話,不禁回想起當日禦林苑山頂的亭子中兩人交談的一席話,登時萬般感慨湧上心頭,“公主怎能把所有的錯兒都歸結到自己的身上?所謂功高震主,居上位者忌憚功臣,自古便是如此!清者自清,等淮南王爺回京,此局必會平安無事的解開。公主不可多慮!”

“但願如此。”暉如公主側首看枕邊的繈褓,苦笑道,“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可憐這個孩子未足月,便早早地落了地......”

那繈褓中的孩子不過才七個月,小小的一團,連大哭都在不住地發抖。

婦人懷胎七月便落地的孩子,俗稱“七星子”。太醫方才也和淮南老王妃已經說過了,這孩子不足月,沒到瓜熟蒂落的時候便落了地,身子骨上是不如尋常孩子康健的,往後若想安穩長大,要比尋常孩子更用心地照料著。

顧熙言笑道安慰道,“公主恐怕不知道,我聽聞家中長輩說,這七星子比尋常孩子聰明許多,今日孩子安穩落地,乃是福大命大之人。”

話音兒落了,顧熙言又逗著繈褓中的孩子道,“寶貝,你說是不是呀?將來可要聽話些,好叫母妃放心才是!”

暉如公主聽了這話,望著繈褓中的孩子,才算是展露出了一個笑來。

蕭讓和顧熙言兩人在淮南王府擔憂了一晚,好在母女平安,一行人迎著晨光回到平陽侯府,蕭讓徑直抱著顧熙言去了凝園正房的內室裡。

顧熙言也累極了,任憑男人為自己解了釵環,坐在床榻上,擁著薄被倚靠在男人懷中。

三千青絲鋪了一榻,蕭讓吻了吻美人兒的發頂,抱著她的手緊了緊,“熙兒,咱們就生這一個,以後再也不生了。”

顧熙言一愣,抬頭道,“侯爺是嚇到了嗎?”

昨夜在產房外,她瞧著男人的神色有些凝重,還以為他是太擔心暉如公主的緣故,並沒有往彆處想。

想來蕭讓雖然身經百戰,可這婦人生產的場麵還是頭一回見。思及此,她柔聲道,“婦人生產總要經曆一些苦痛的,等到咱們孩子出生的時候,侯爺在產房外等著我便好了。”

“不是嚇到了。”蕭讓搖了搖頭,眉頭微皺,“熙兒懷胎十月,已是辛苦不堪。”

“等到將來分娩,一想到要留你一個人在產房裡承受這一切,眼睜睜地看著你血流如注,親耳聽著你痛哭的叫喊,我卻無能為力,一點忙都幫不上.......”

“這種眼睜睜看著你受苦的滋味兒,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

昨夜暉如公主難產,撕心裂肺地喊叫了大半夜,一盆盆血水從房中端出,蕭讓無法想象,倘若產房裡麵的人是顧熙言,他會擔心成怎樣。

顧熙言心頭一動,傾身攬上男人的脖頸,仰頭便是一個吻。

蕭讓被她的主動弄得一愣,隨即緊緊擁著她,加深了這個吻。

纏綿過後,顧熙言眼圈紅紅府仰頭看她,粉唇微張,“怎麼滿口都是打打殺殺的?剛從戰場上回來,侯爺還嫌命大嗎?”

蕭讓把她的手緊緊握在掌中,輕啟薄唇道,“是我口不擇言。”

顧熙言淚意盈盈地看他,一顆心柔成了春水一般。

自她懷胎以來,蕭讓對她嗬護備至,能抱著她絕不叫她走路,能親自來的事兒絕不叫下人上手。用顧母的話說,便是“天底下男人都以為女人生孩子如母雞下蛋一樣簡單,和你夫君這般體諒你懷胎辛苦的,真真是少之甚少”。如今她懷胎才數月,更是為了生產的事兒擔憂成了這般。

顧熙言傾身靠在蕭讓肩頭,彎了粉唇,“我會照幾位媽媽和太醫的叮囑好好調理身子的,等將來分娩,一定順順利利的,好叫侯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