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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參她三歲半 浣若君 10100 字 3個月前

從派處所出來,人都下班了,各處也都收市了。

賀譯民的手裡其實有五毛錢,這是陳月牙給他的,用她的話說,一個男人,出門在外,兜裡不能沒有錢。

一毛又一毛,那是她自己練攤兒賺來的錢。

賀譯民拿著錢到了百貨商店,用那個現在還是鎖在抽屜裡,得由百貨商店的店員親自來撥的電話,給他爸賀晃打個電話。

賀晃退休前在鋼廠是領導,家裡安著電話的。

但是電話一撥通,賀譯民聽到喂的一聲,分明是後媽宋喻明的聲音,才說了句我是賀譯民,就聽對麵說了句打錯了,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而就這一聲,哐當一下花掉了賀譯民兩毛錢。

兩毛錢啊,賀帥在夢裡要有兩毛錢,就是清水縣的首富了。

一抬頭,閨女兩隻眼睛裡的那種可憐和可惜勁兒,就跟兩毛錢是自己的命一樣。

當然,花了兩毛錢隻聽了個聲響兒,這事兒得虧陳月牙不知道,要是她知道絕對得說叨半天。

他爸都沒拿他當兒子,他躺下這十個月也沒來看過他,還沒兄弟親,他打這電話乾啥?

賀譯民點著閨女的鼻子說:“這事兒得瞞著,可不敢告訴你媽!”

超生撇著嘴巴,大伯和三叔都在鄉下,偶爾也會扛著鋤頭來看她,但那個爺爺,他一次都沒來過,就為這個,超生覺得爸爸那兩毛錢花的不值。

父女倆要從百貨商店出來的時候,那個差點給偷了中華煙的售貨員趕出來了,遞給賀譯民一包玉溪煙:“同誌,今天特感謝你,送你一包煙抽吧。”

賀譯民不抽煙,當然不肯接對方的煙。

售貨員的熱情難以拒絕:“接著吧接著吧,這一包才幾塊錢,你可替我找回了一包中華煙呢。”

“這樣吧,你給我閨女一根奶油冰棍吧!”賀譯民說。

三分錢的長條冰棍,在這個大夏天超生也隻吃過一根,奶油冰棍,她自打生來都還沒吃過呢,因為這是從去年才興起來的。

售貨員二話沒說,進了商店,掀開鐵皮桶子上厚厚的麵被,還得打開一個鐵鎖,從中取了一根奶油冰棍出來,上麵還冒著層層的白氣兒,就遞給了超生:“這可真是個惹人疼的小閨女兒!”

超生接過奶油冰棍,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哎呀!

小丫頭的舌頭沾在冰棍上了,滋滋兒的疼帶著滋滋兒的甜,又甜又疼,把眼淚都給惹出來了。

不過餓了半天就吃了一個包子,這會兒她正渴著呢,這口奶油冰棍兒真香啊!

既然誇了大話跟媳婦說晚上要吃肉,那當然就得想辦法吃肉,所以賀譯民今天必須弄一刀五花肉回去給妻子吃。

踱步到大百順菜市場的門口,這會兒正是晚市時間,市場上人絡繹不絕的,賀譯民啥也沒乾,抱著小超生,就在菜市場的門口站了一會兒。

轉眼,就在賣肉的窗口,他又一把逮到了一個小偷。

一天在菜市場裡逮到四個小偷,這回是菜市場的管理處親自出麵,獎勵了賀譯民一指寬的,肥瘦夾花的一吊子五花肉。

拎著一刀子肥肥的五花肉回家,這才下午五點,離天黑還得一回兒了。

“這麼多的肉,超生想咋吃?”賀譯民搖晃著手頭的肉說。

超生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來,大哥賀帥曾經說過,吃肉就要乾的,還要油滋滋的,烤的冒煙兒的那種,湯肉吃了一泡尿就完了,乾肉才能存在肚子裡放得久。

說乾就乾,超生從屋子裡端出個大鐵盤子,就架到蜂窩煤爐子上了,拿自己的小手掌在盤子上比劃著,滋滋滋,煎這一麵,滋滋滋,再煎另一麵。

“原來超生想吃烤肉?那好,咱今天就吃烤肉,你爸爸我在部隊上呆了八年,彆的不會,烤肉可是一牛。”賀譯民說。

說乾就乾,這邊賀譯民給烤盤上刷油,切五花肉,這就乾上了。

今天陳月牙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在鴿子市擺了半天的攤兒,賣出去的東西並不多,而且差點給紅袖章抓了。

於此,陳月牙把運氣全歸在閨女身上。

她發現自己隻要帶著超生一起練攤兒的時候,從來沒被抓過,但隻要不帶著超生,就很容易被抓。

超生不像隔壁的張福妞天生帶福運,她是天生帶著好人緣,隻要帶著超生出去擺攤兒,她根本不可能被治安隊的人抓。

她還沒進院子呢,就給正在遛彎兒的王大媽攔住了:“月牙,你那男人人是真不錯!”

陳月牙對賀譯民,本來就是由心的愛,聽到他的名字都把嘴巴咧開了,收不住的笑:“我丈夫怎麼就不錯了?”

王大媽笑嗬嗬的說:“這才醒來幾天啊,就在院子裡給你倒飭上肉了?”

賀譯民出去一天,工作的事兒解決了沒就倒飭上肉啦?

陳月牙一想自己今天給丈夫的那五毛錢,估計他可能割了三兩肉,聞著滋滋一股肉香,心裡已經在著急了,畢竟今天她擺了一天的攤兒也就賺了一塊錢。

這麼多的五花肉,至少不下四塊錢,錢可不是這麼花的呀。

一進院子,就在蜂窩煤爐子上架個鐵盤子,有洗的乾乾淨淨的生菜,還有切成片兒的五花肉,加著蒜瓣兒,賀帥和超生倆呱唧呱唧,吃的正香著呢。

“媽,我們在吃烤肉喲,油滋滋的五花肉,你就說它香不香。”賀帥揚著塊肉說。

超生怕燙,正在憋足了氣的吹肉,吹涼之後才敢往嘴裡放。小丫頭嘴巴小,大塊的肉塞不進去,又咬不爛,對付一塊肉都對付的滿頭大汗。

烤五花肉是不需要任何佐料的,隻要把兩麵煎成焦黃,香氣四散,味道簡直誘人之極。

爸爸雖然沒說話,但是,看媽媽進來,立刻給她端了一碗涼白開。超生在三歲前沒記憶,所以,並不知道爸爸媽媽是怎麼相處的。

但是,也看得出來,媽媽看爸爸的時候總是含情脈脈,相反,爸爸則要嚴肅內斂得多。

不過一整天就隻吃了一枚包子,超生餓,餓的眼裡心裡隻有肉肉,就顧不上觀察這些了。

“這肉哪來的?”陳月牙問丈夫。

她的心其實在滴血,一斤豬肉兩塊錢,目測案板上的那塊五花肉至少得有三五斤,現在一斤肉兩塊錢,就雙職工的人家都很難吃得起。

“我今天在菜市場連著抓了四個小偷,菜市場獎勵的。”賀譯民翻著鐵盤裡煎的滋滋響的肉說。

陳月牙轉頭看超生,就想知道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畢竟不論當兵的時候,還是在鋼廠的時候工資都很高,從小練就一副花錢手浪的毛病。

而現在這年月,彆人家都吃不起肉,你單獨吃肉,就得有那種小心眼的人專門去舉報你,說你肯定是搞了投機倒把,治安辦的人說不定就得上門查你。

超生頭點的就像撥郎鼓一樣,當然,她還想告訴媽媽,爸爸今天浪費了兩毛錢給爺爺打電話,結果就聽了個聲響兒。

但是不行,她說不了話,所以告不了狀。

其實手腳比劃也可以說,但看媽媽的肚子也在咕咕叫,超生立刻就拿著筷子開始替媽媽夾肉了,比起兩毛錢,媽媽吃肉才更重要哇。

隔壁的程春花家今天燉了一整天的豬頭,這會兒肉也爛了燙也濃了,按理來說也該吃上肉了。

程春花和張虎倆人生了倆兒子,福生和福運,加上福妞,總共仨孩子。

福妞好一點,畢竟是女孩子,不跟著另外兩個瞎攙和,福生和福運倆自打搬到隔壁,隻恨自己屁股上沒插著尾巴,讓他們能把尾巴翹起來。

畢竟張虎和賀譯民是戰友,原來他們家住大雜院,現在改賀譯民家住大雜院了,這倆農村進城的孩子就有點按捺不住自個兒顯擺的心,跟他們的外婆似的,總喜歡盯著隔壁。

他們家有個小梯子,本來是用來上天台搭衣服的,但是這家子人的脾性就是喜歡扒在牆頭看隔壁,笑人窮,罵人短,說些風涼話兒。

今天福生和福運倆湊在牆頭,不停的吸著鼻子,就說:“香,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