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 2)

雖然說親爹賀晃一直說,他和李紅梅生的這仨兒子是封建主義下的畸形產物,是包辦婚姻裡該被唾棄的遺留品,為此,早在五幾年的時候就跟他們劃清了界限,但是,賀譯民兄弟可從來沒把自己當畸形產物。

他們努力,認真,樂觀的生活,不但都娶上了兒媳婦,而且一個個生的都是圓乎乎的團胖崽子。

三兄弟更是親的就跟一個人兒似的。

鄧翠蓮是農村人,眼裡有活兒,一進門就幫著陳月牙給超生穿起了衣服來。

三叔賀親民挑了一隻頂大的蘋果遞給超生,看超生狠狠咬了一口,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龐說:“可看看吧,我這小侄女又瘦了,趕緊吃個蘋果補一補。”

三叔和大伯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現在還沒土改,家裡除了自留地就沒有彆的田地能營收,大家都是靠工分過日子,其實窮著呢。

不過農村人就這樣,不論再窮,走親戚的時候都喜歡帶點和東西,不然不好意思上門。

這大蘋果,家裡其實總共也就收了兩筐子,叫賀德民全部裝進筐子裡,挑進城給弟弟了。

看著超生大口大口的咬著蘋果,嘴角汁液往下流著,賀親民自己這一夏天其實都沒舍得吃過一顆果子,不過,他的心裡比自己吃了一筐果子的還甜。

“超生,大口大口的吃,咬得動不,要不要三叔幫你削皮?”替小侄女兒擦著嘴角,賀親民憐惜的問。

他家生的是倆兒子,沒閨女,老大家也沒閨女,三家子一起,統共就疼了一個小超生。

鄧翠蓮正在給超生穿衣服,看著丈夫那笑眯眯的臉,就恨不能戳他一指頭。

賀譯民送他媽去醫院的路上丟了一筆錢,而那筆錢,其中有六千塊都是李紅梅攢的私房錢。

進門的時候,鄧翠蓮心裡想著一件事兒,就是那筆錢,六千塊,賀譯民醒來之後有沒有追回來。

但是畢竟老大賀德民在,怕賀德民要說自己,她不敢大聲的公開問,隻能小聲的問丈夫。

“怨有頭債有主,咱媽是去世了,但那筆錢可不能就這麼無影無蹤了吧,賀親民,你問問二嫂唄,看那錢找回來了沒。”鄧翠蓮小聲說。

賀親民可是農村爺們,當然管得住家裡的娘們,而且,他的大嗓門就跟大炮一樣:“這事兒你要問就問我,少在這兒惹二嫂心煩,你是嫌二嫂日子過的還不夠艱難吧?小斌和小炮不還養在農村,咱兄弟之間,錢的事兒都不是事?”

他這聲音一大,老大賀德民一聽見,就重重的吭了一聲:“錢的事兒往後再說,翠蓮,看看有啥活兒,趕緊幫你嫂子乾一點兒。”

畢竟賀譯民可是全家唯一一個在外頭工作的男人,賀德民倆兄弟對孩子們的指望都在他身上。

就好比天上那一輪太陽似的,這兄弟倆帶個大嫂,都是恨不能把個賀譯民給高高的捧到天上去。

得,賀親民說啥鄧翠蓮可以不聽,但賀德民不止是家長,還是賀家村的村長,在村裡有威嚴,他吭一聲,鄧翠蓮不敢不聽。

鄧翠蓮心裡其實有點不高興,從小到大,賀譯民讀書上大學,全是賀德民和賀親民倆兄弟供他,按理來說他工作了就該幫襯老家的倆兄弟。

當然,賀譯民不是沒幫襯過,原來一直在幫襯,可是婆婆那六千塊錢,按理來說他們倆口子也不該賴掉,不論怎麼查都得查出來,是不是?

再就是,賀譯民醒來之後,聽說鋼廠的工人都沒了。

鄧翠蓮的心裡也著急,身為農村人,要想洗乾淨了兩條腿進城,可不容易著呢。

她有倆兒子,原本全指望著賀譯民,想將來進鋼廠的,現在賀譯民不在鋼廠乾了,她的兒子們將來怎麼辦?

“咱二哥到底找的啥工作啊,要我說,不如去鋼廠求求咱爸呢,抱著他的腿求一求,他準能給二哥個工作。”鄧翠蓮小聲的,又跟丈夫說。

賀親民瞪了她一眼,聲音特彆大:“把你的嘴巴閉上,我二哥啥人,怎麼可能找不著工作?我爹叫我們兄弟是啥,封建主義的畸形產物,你讓我哥去求他,那怎麼可能,我哥就能給自己找著工作,你愛信不信。”

鄧翠蓮隻是私底下問話,賀親民這一吵吵,不就吵吵到大家都聽見了嗎?

賀德民雖然沒說話,但是隻看他那張老臉上的褶子就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弟弟信心大著呢。

而且,他也瞪著鄧翠蓮,意思是讓她少說兩句。

鄧翠蓮回頭看著超生,再看看自己那筐蘋果,什麼叫封建主義下的畸形產物,她覺得,賀德民和賀親民兄弟還真就是封建主義下的畸形產物。

這倆家夥迷信賀譯民,迷信到沒邊子了。。

“又沒後門又沒關係的,你哥要真能自己找著工作,我吃屎去。”鄧翠蓮悄聲說。

賀親民的嘴巴就跟個炮筒似的:“這可是你說的,我哥要真能找上工作,我押著你進公廁。”

丈夫這麼不給自己麵子,還想儘辦法拆她的台,鄧翠蓮是真想一頭撞死自己算了。

超生抱著一隻大蘋果,和賀帥倆一前一後出了院門,就在胡同裡慢悠悠的吃著。

兩大筐的蘋果,就這麼留著慢慢吃嗎?

那當然好,超生恨不能自己天天躺在果子堆裡,醒來就吃果子,閉上眼睛也吃果子呢。

但是,她用自己的靈力感知了一下,就發現不妙啊,大伯和三叔來啦,媽媽想給他們做點好吃的飯飯出來,可是家裡除了那塊肉肉,連米都沒啦。

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媽媽現在好愁啊。

想著那兩筐果子,超生突然萌生了一個特彆奇妙的想法……

彆人吃東西看不出香來,但超生吃東西總能吃出一種獨有的香味兒來。

就比如現在,她也不往垃圾山,國營商店那些特彆熱鬨的地兒去,專門就在每家每戶的門前吃。

腦袋圓乎乎的小丫頭,身上一件補了又補,衲了又衲的棉布線衣,抱著顆大蘋果,專撿胡同裡那些是雙職工的家庭,超生就停在人家門前吃果子啦。

“超生在吃果子呀,這果子哪買的?”正準備去上班的張大民隻看了一眼,就給饞住了。

超生指指自個兒家,搖了搖頭,伸著舌頭就舔了一下蘋果上的糖汁兒。

“你的意思是這果子是你家的?”張大民又吞了口口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