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兒子?”劉玉娟也是失聲大叫。
這家已經七個兒子了,再來一個,那就是八個光頭小子,誰受得了。
屋子裡,鄧翠蓮嗷的一聲哭了出來:“媽喲,我咋就這麼命苦呢我!”
本來還指著母憑女貴呢,擦乾淨一看,又是個帶把的,鄧翠蓮簡直要哭死自己了。
賀家小老八,就在這樣的苦聲和失望聲中,被人嫌棄著出生了。
因為父母太嫌棄他這個兒子,連滿月都是靜靜悄悄的,沒給辦一下。
倒是親爹賀晃,聽說老三又生了個兒子,這不年齡大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他本身又沒什麼關係,小兒子賀偉民整天蹲在家裡啥也不乾,宋喻明還老嫌棄他,這時候才想起三個兒子的好來。
於是,想趁著小老八辦滿月酒的時候,來跟兒子重修舊好。
結果呢,一到老三家,就發現人家裡靜悄悄的,至於小老八,更是連麵兒都沒見著。
倒是賀親民和賀德民倆正在院子裡又是刨花又是木頭的,全在做家具。
這倆兄弟的家具手藝沒得說,而且那家具還是緊跟著潮流走,做出來的櫃子隻要晾一遍清漆,簡單大方又好看。
做的床又寬又穩,更甭提多好看了。
不過,賀晃都還沒進門呢,就聽見賀親民忒的一聲:“今天誰要敢來給小八過滿月,我就呸他一臉,我這心裡可真是夠不舒服的。”
“趕緊做家具,老二在市公安局住在廁所旁邊,這一夏天沒把他給臭死,做好了家具老二好搬家呢。”賀德民瞪了賀親民一眼:“小老八多可愛的孩子,你再嫌棄,我抱走,自己養!”
賀晃在院外一聽,再想想賀親民那二杆子似的,四六不著的脾氣,怕他一進門,真叫老三揍一頓,啥也沒敢說,轉身走了。
倒是賀譯民,居然這麼快就在望京分到房子了?
原來賀晃嫌棄的三個兒子現在日子紅紅火火,蒸蒸日上,反而是寶貝一樣的老小賀偉民沒出息,成了個家裡蹲,估計宋喻明早就知道了,他這一回家,肯定又得被宋喻明罵成個狗血噴頭。
賀晃心說:我這日子咋就過的這麼艱難呢。
再說陳月牙倆口子,望京的房子經過幾個月的裝修,終於隻等著家具進去就可以搬進去住了。
雖然隻是兩室一廳,但是臥室特彆寬大,就客廳裡,還能給超生隔一個小臥室出來呢,房間裡有就廁所,冬天還有暖氣,雖然不及四合院的寬大,但是住上樓房了,那是另一種舒適啊。
“月牙,你還真往望京搬啊,幾個孩子的上學以後咋辦?”看陳月牙下班回來,秦三多堵上她說。
七妹和超生放學剛回來,一起手拉手走在路上,聽見秦伯伯說的話,倆人也愣住了:這就要搬家?
“我們是考慮連孩子一起轉過去,到望京上學,畢竟那邊的學校更好嘛。”陳月牙說。
街坊鄰居們全湊過來了,說要搬到望京去,離北京就更近了,誰不羨慕啊。
超生回頭看著七妹,當然不想離開七妹,但是望京她也很喜歡啊,畢竟望京有蘇阿姨,而蘇阿姨,還特彆喜歡請她好吃的,帶她逛動物園,帶她四處玩呢。
人生處處是美景,超生哪兒都留戀,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才好啦!
“暫時先彆搬吧,咱們胡同馬上要評全國先進文明胡同,你們家在,我心裡踏實一點兒。”秦三多笑著說。
賀譯民是迫不及待的想搬家了,想妻子,想孩子,為了收拾整理家裡的東西,正好這陣子案子不多,不太忙,還專門給自己請了幾天假,連著周末的休息,就打算把家裡好好兒的給捋一捋,理一理。
“賀隊,有人找你!”小祁笑眯眯的走了進來,說。
“就說我不在,下班了。”賀譯民說。
最近賀譯民給自己跑裝修,總在家屬院裡碰上宋思思,就怕來找自己的又是宋思思,不夠煩的,轉身就要走。
“賀隊,一戴墨鏡,穿西裝的男同誌,一看就是個體戶兒,人家不進來,在外頭等你呢,你急著跑什麼啊。”小祁話還沒說完,看賀譯民著急走,納悶兒了。
一說個體戶兒,賀譯民倒是好奇了。
改革開放後,最窮的是個體戶,最富的也是個體戶。
就比如陳月牙,第一代個體戶,錢是賺了,但也經常拮據的倒不開手,沒錢花。因為這些年,她總在買買買,手裡有一個罐頭廠,一個服裝廠,還有百貨大樓,那得是花錢買回來的。
但是個體戶們跟公家單位的人不一樣,為了顯示自己有實力,個個兒都得弄套西裝,闊氣一點的還得配條喇叭褲,再配一副墨鏡,總之,走在街上都時髦的不行。
賀譯民可沒什麼個體戶朋友,所以挺新鮮的。
出門一看,先是一輛車,車邊站著個男同誌,西裝是賀譯民從來沒見過的那種合身,看得出來料子也特彆好,確實也戴著墨鏡,但人家的墨鏡並不洋氣,僅僅是好看。
總之,這個男同誌將近四十歲,看起來溫和儒雅,特彆的隨和。
“賀譯民同誌吧,你好!”男人伸出手說。
賀譯民猜出來了:“盛書記吧,沒見過您,久仰久仰!”
“我有個事兒要跟你談一談,要不,我開車送你回家?”盛成說。
蘇愛華到了望京之後,就一心撲在百貨大樓上,將近一年沒回過北京的事兒,陳月牙沒覺得有什麼,但賀譯民以一個男人的心態來渡,就覺得這倆口子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夫妻之間,除了郎才女貌,還得有一點,性格相投。
婚姻這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當然,做為外人,賀譯民並不評價彆人的婚姻,不過挺好奇,蘇愛華長那麼漂亮,性格又溫柔又大方的,也看不出來有外遇,這倆人的婚姻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盛成今天要跟賀譯民說的,可不是這個事兒。
“過幾天在咱們北京,有一場關於改革的會,我希望你們倆口子和愛華一起去參加一下,這個會,特彆特彆的重要!”盛成說。
車行在寬闊的馬路上,兩邊是灰火柴盒一樣的房屋,街道粗糙而又狹小,路過的人們全穿著青色的,灰色的,完全沒有線條的衣服。
賀譯民皺了一下眉頭:“什麼樣的會呢,我們倆口子居然還能參加!”
“對話改革的知識競賽會,咱們副總理都會加呢,你們也去看看,就算不發言,聽一聽也好啊,有很多人會說很多對我們有啟發,啟迪意義的話!”盛成說。
事實上,80年代,是個充滿了理想和激情的年代。
而在這個年代,曾經有過很多很多的聚會,知識競賽,消息被登在報紙上,注名參會地址,不限年齡,學曆,經曆,身份,成份,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去,你可以騎著自行車去,也可以坐著火車去,更可以趕著牛車去,所有到場的人都可以各抒已見,展開辯論會,對改革建議建言。
而且還會有很多決策層的領導於會,參會,傾聽大家的意見,於迷茫中尋找改革的方向。
有些人在說,有些人在聽,有些人在辯論,有些人在記筆記,隻要你的意見是中肯的,隻要與會的人,大多數同意你的看法,你甚至很快就能看到自己的意見建議被付諸實施。
而這種關於改革的知識競賽,從現在開始就會陸續的被登在報紙上。
當人們看到報紙,就會有很多心中有理想,有想法的人,甚至騎著自行車,跑到開會的地方去參加會議。
而於賀譯民來說這還是頭一回,就算不說話,去聽聽也是好的嘛。
他和所有人一樣,都太想讓全民族都改變,都富有起來了,而且,也太想聽聽外界的聲音了。
“謝謝你盛書記,到我家吃個飯吧?”賀譯民說。
說到這兒,盛成就苦笑了:“飯我就不吃了,你跟你愛人說說吧,讓蘇愛華至少抽個時間跟我認真談一談。然後,你再讓你愛人轉答一句:我知道自己錯哪兒了,真的!”
一個男人能知道自己錯哪兒,挺厲害啊。
經常,陳月牙發脾氣的時候,賀譯民都不知道自己錯哪兒呢,隻能說,盛成的境界比他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