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2)

這些日子,徐琳琅日日打著閒逛的名義出府之後,將蘇嬤嬤安置在茶樓,便帶著秋檀和幾個身形高大、有些功夫的小廝,找了地方花了大價錢讓人四處打聽問詢南市街上各家的生意情況、應天府京郊各個莊子的收成,以及應天府內各處鋪子和京郊各處田地的價錢。

又過了幾日,徐琳琅的舅舅和舅母來到了應天府。

自接到徐琳琅的來信,徐琳琅的舅舅和舅母便立馬收拾行裝,馬不停蹄的趕到應天府來。

客棧之內,徐琳琅的舅舅張五四大吃一驚。

徐琳琅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告訴舅舅張五四和舅母王氏她這幾日要將父親給她的莊子和鋪子都賣了。

這賣鋪子賣地,可是敗家子才做的行徑,隻有前朝的那些門戶破落的人家,才會做出賣房子賣地的事情。當今,賣房子賣地的子孫,是要被世人指著脊梁骨唾罵嘲笑的。

魏國公府正是繁華著錦時,如火如荼日,魏國公府的大小姐卻做出來這樣的事情,這若是讓應天府的那些貴人們知道了,琳琅這輩子,怕是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秋檀聽了大小姐對舅老爺舅夫人說的話,震驚地眼睛都瞪圓了。

饒是一個三等丫頭,秋檀也知道徐琳琅在這應天府的名聲不怎麼好。

那些貴人們,根本就沒有把身為魏國公府嫡長女的小姐放在眼裡,她們嘲笑小姐不學無術、不懂詩書,不通女紅,不學才藝。

如今,小姐又賣鋪子又賣地的,怕是會被那些貴人們的唾沫星子淹死,彆說是那些貴人了,眼下,就算是府裡的丫鬟也不把小姐放在眼裡,若是小姐再有了這樣的壞名聲,以後怕是在魏國公府裡無絲毫立足之地了。

秋檀很是喜歡徐琳琅,也知道徐琳琅對她的好,此刻見徐琳琅做此行徑,很是為徐琳琅擔心。

可是徐琳琅接下來的話卻讓秋檀覺得大小姐說的很是有理。

徐琳琅看向舅舅張五四和舅母王氏:“舅舅舅母,我之所以想要賣鋪子賣地,並非我見財眼開,想要殺雞取卵,竭澤而漁,而是不得不賣。”

“我那嫡母,把這鋪子和莊子給了我,就像是割了她的肉似的,我之所以收不上租子和收成,必然是她在從中作梗。”

“這幾日,我已經打聽過了,我名下的莊子鋪子,俱是魏國公府裡最賺銀子的產業,壓根兒就不可能連租子都交不上來。”

“她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向我父親證明,我並打理不了田地和莊子,那莊子的莊頭和鋪子的東家,都和我那嫡母一個鼻孔出氣,我若是一直管著這莊子和鋪子,便隻有受氣的分兒了。”

聽到這裡,張五四和王氏明白了外甥女現在的處境,看向徐琳琅的目光裡,便滿是心疼了。

徐琳琅又道:“舅舅舅母,她們現在壓著我的租子不給,我最多也隻不過是得一個打理不善的名聲,這也不是最可怕的,我還有一層擔心便是,我那嫡母對這鋪子莊子虎視眈眈,這鋪子和莊子,若是還在我手裡,收不上租子不說,十有八成還要出些彆的問題。”

張五四深思了一番,覺得外甥女所說並非危言聳聽。

雖然從未見過謝氏,但是這些年張五四和王氏一直在幫著姐姐張氏對付謝氏的算計,張五四夫婦都知謝氏此人心術不正,用心險惡。

指不定,謝氏會為了奪走田地鋪子,讓徐琳琅名下的田地鋪子出個什麼大事兒,到時候,這莊子和鋪子的田契和地契俱寫著徐琳琅的名字,怎麼都和徐琳琅脫不了乾係。

張五四想了想,道:“琳琅,舅舅明白了,既然是這樣的情況,那舅舅和舅母就幫著你將這田地鋪子賣了,等賣了銀子,你再重新置辦產業,這樣謝氏也插不進手來。”

徐琳琅點了點了頭,正欲和張五四說是她想置辦什麼樣的產業,就聽見舅母王氏擔憂的聲音:“琳琅,舅母怎麼覺得這不大能行得通。”

“你想想,那幾個鋪子的東家和莊子的莊頭都是謝氏的人,賣房子賣地這麼大的動靜,他們怎麼會不告訴謝氏。”

徐琳琅笑了笑,道:“舅母,我既然打算賣鋪子賣地,自然是有能夠瞞得住的法子。”

張五四做了多年生意,心思活絡,心裡也已經有了主意,不過眼下卻還是想要聽徐琳琅說一說。

徐琳琅娓娓道來:“我打聽了一番,也琢磨過了,這李莊頭和那三個店鋪的東家雖然都是謝氏的人,卻也不是不好對付,甚至我們還要將他們利用起來。”

“雖然他們都聽謝氏的話,但是李莊頭和那三個東家卻有所不同。”

“那李莊頭,便明明白白是謝氏的走狗,這些年,李莊頭幫著謝氏從各個莊子上貪了不少銀子,這些銀子,原本都是該進魏國公府的公賬的,但是有李莊頭相幫著,不少都流入了謝氏的私庫,李莊頭幫謝氏得了銀子,謝氏抬舉李莊頭,所以,這李莊頭,實打實是和謝氏是一夥兒,一同商量好克扣我的收成。”

張五四聽了外甥女的話,讚許的點了點頭。

自己這外甥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自己的姐姐還要聰明。

徐琳琅繼續道:“而那三個店家,卻是被逼無奈才和謝氏一夥兒,我名下那三處鋪子,俱是南市街人來客往最多的鋪子,這三個店的生意做的好,謝氏收的租子便也水漲船高,甚至年底還要額外分巨額銀子,這三家被謝氏的霸王條約壓製著,卻敢怒不敢言,他們若是不按謝氏的要求來,謝氏便不將鋪子租給他們了,這對他們來說是要命的事兒。”

“他們早就想將這店鋪買下來了,但是魏國公府自然不會賣給他們,眼下,這鋪子到了我的手裡,謝氏便威脅他們,若是不壓著我的租子,她便做主將鋪子租給彆人,現在這鋪子雖然在我名下,可是她是魏國公府主母,還是能做主把鋪子租給誰的。”

“所以,眼下那李莊頭和那三個東家雖然都一樣要壓著我的租子和收成,卻有著本質的區彆。”

王氏以前便知道外甥女聰慧,但是斷沒有想到這孩子居然能夠這麼快就把這些彎彎繞繞捋的清清楚楚。王氏不禁讚歎道:“琳琅,你這孩子,簡直是長了七竅玲瓏心了。”

徐琳琅朝舅母燦然一笑:“舅母,從小到大,你總是這樣誇我。”

張五四卻不急著誇讚徐琳琅,又道:“那你說說,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才能瞞著謝氏將田地和鋪子賣了。”

徐琳琅的目光沉著,將自己的計劃一一向張五四說了。

徐琳琅話音一落,張五四不禁叫絕:“不錯,原以為你看什麼《三十六計》和《孫子兵法》無甚用,眼下倒是派上用場了,好,就按你說的辦,舅舅去對付那李莊頭,你和你舅母去找那三個店家,我們分頭行動,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事情辦妥當。”

徐琳琅的舅舅張五四用了徐琳琅說的法子,花銀子將那李莊頭做的打死佃農、強占民女,貪汙銀子和幫著謝氏做假賬、貪汙各個莊子的收成的黑料挖了個底朝天。

李莊頭被幾個彪形大漢壓著,瞧著張五四拿出的鐵證,抖若篩糠。

這些事情,若是告到國公爺麵前,夫人自然是會受牽連被叱責,但是夫人卻不用擔心性命,國公爺再怎麼動怒,也不會因為夫人貪汙了些銀子就把國公府中的當家主母就地正法。

但是他就不一樣了,他不過是個莊頭,他自己犯了那麼多事兒,又幫著夫人犯了那麼多事兒,十有八成,國公爺會把夫人的過錯一並算到他的頭上。

到這個時候,按照夫人的秉性,隻會把臟水都往他身上潑,哪裡還會保他。

李莊頭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可天無絕人之路,眼前這身形肥壯的漢子,竟然願意放他一條生路。

張五四瞧著褲子都濕了的李莊頭,徐徐道:“眼下,你隻需要向謝氏報告你將我外甥女的收成扣下了,我便不將這些證據交給官府和國公爺。”

李莊頭點如小雞啄米:“大爺,隻要你不報官不告訴國公爺,你讓小的做什麼都行。”

李莊頭心裡明白的很,現在證據在眼前這黑臉大漢手裡,自己若是向謝氏求助,指不準還沒等這大漢動手,謝氏就率先了結了他來個死無對證,他可不敢把希望壓在謝氏身上。

張五四又開了口:“那麼,若是謝氏向你要今年的收入,你該如何答。”

李莊頭滿臉諂媚:“大爺,這個小的最在行,若是謝氏問我要收成,我便告訴謝氏,因為雨水太足,莊稼根都漚爛了,沒收成。”

張五四滿意地點了點頭。

張五四將田地賣給了彆的州府的巨商大賈。

商人骨子裡都對土地有一種特殊的情節,一旦賺了銀子率先便想著賣房子置地。

那商人做生意直爽,張五四做買賣敞亮,一來二去,二人成了兄弟,那商人便幫著張五四,讓李莊頭繼續在莊子裡做事,不過卻是做些繁重的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