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1 / 2)

棠梨書院外牆四周栽種了一圈竹子, 此刻正是清晨, 徐琳琅一下馬車,便有一陣竹香撲麵而來。

書院正門上方懸掛著一方烏黑油亮的牌匾,牌匾上書寫著“棠梨書院”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這棠梨書院, 是當今聖上特地建來教重臣家貴女讀書識字的地方。

本來各家小姐是該請了師傅在府裡教的, 可天下初定,好多文人都曾效忠元王朝,所以可用之人便不多,好師傅便更少了。

各家因為給女兒請師傅還暗流湧動了一番,後來朱元璋拍了板,索性讓師傅就在棠梨書院教學, 各家把姑娘送過來,這樣一來, 也不用爭搶師傅了。

且朱元璋是有意讓自己的兒女和重臣的兒女聯姻,各家小姐在皇家安排的地方讀書, 皇家也能更清楚的了解各家姑娘的學識品性,從而挑出好的做兒媳了。

這棠梨書院也不是不是貴族小姐們想進便進的, 需得是得臉的公府候府才能送一兩個姑娘過來。

各家一般都是送嫡長女過來,畢竟皇家挑正房的兒媳,也是在嫡長女裡挑了。

有極個彆的出挑些的庶女也能進,不過若這庶女的母親出身是煙花之地,那便即使再出挑,也進不了棠梨書院。

棠梨書院,便是大明最有身份的少女聚集的地方了。

徐琳琅知道, 那些進不去棠梨書院的姑娘覺得向往羨慕,可是進了棠梨書院的姑娘,過的並不輕鬆。

棠梨書院每月都有考試,皇上皇後,應天府各家,都緊緊的盯著書院考試的排名呢。

況且,在這棠梨書院北院裡,誰家的姑娘表現的好,誰家的鬨了什麼笑話,姑娘們回去自然是要和母親說的,各家婦人往來多,消息自然傳播的快,書院裡有什麼事情,馬上便全應天的權貴都知道了。

上一世的徐琳琅,在這棠梨書院過的分外小心,步步為營,生怕落了人口舌。可到頭來,又拘束了自己,也沒換回來什麼好名聲。

進了棠梨書院的大門,徐錦芙便從一條石子小路往北走去了。

去往學舍的路彎彎繞繞,岔路口極多。

若是無人引領,很難走對。

來之前,徐老夫人與謝氏便安頓了徐錦芙要帶著徐琳琅,免得徐琳琅出錯。

徐錦芙本是該引著徐琳琅走才對,可徐錦芙此刻健步急飛,就像要故意甩開徐琳琅一樣。

前世,徐錦芙就甩開了徐琳琅。徐琳琅找不到地方,向一個中年婦人問路,那婦人給徐琳琅指錯了路,徐琳琅便去遲了

當徐琳琅瞧見了徐錦芙在其中一間學舍裡,便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那間學舍的姑娘們已經開始讀書了,徐琳琅的到來很是突兀,姑娘們停下了讀書,都向徐琳琅看來。

那個給徐琳琅指錯了路的婦人竟然坐在那間學舍的正前方,見徐琳琅進來,板著臉問道:“來者可是徐大小姐,因何來遲。”

棠梨書院夫子們已經得了消息,魏國公府的剛從鄉下來了沒多久的大小姐要來書院念書,所以見陌生臉孔,便也能猜到這是徐大小姐了。

徐琳琅詫異,明明是這婦人給自己指錯了路,此刻卻嗬斥起自己來。但是上一世的徐琳琅還是很謙卑的自報了家門,為自己的遲到道了歉。

姑娘們便知道眼前這位便是魏國公府的嫡長女了。

可見徐琳琅穿的花花綠綠,貴女們眼神裡便都有了鄙夷。

徐琳琅怎麼不會感覺到那些眼神,一時更加窘迫。

就在那個時候,徐錦芙站了起來,開口道:“嚴學正,我長姐剛從濠州鄉下過來,還不怎麼懂規矩,你原諒我長姐這一回。”

前世進書院的時候。徐錦芙沒給徐琳琅帶路,卻裝模作樣的為徐琳琅說起話來。

“徐大小姐,這裡是棠梨山書院,不是濠州鄉下。你來了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規矩,不要老用過去的鄉下做派,你們的一舉一動,陛下和娘娘都看著呢。”那中年婦人又將徐琳琅叱責了一番後,以徐琳琅剛從濠州州過來怕是跟不上清蘭學舍學生的學習進度為由,將徐琳琅安排到了六七歲姑娘們讀書的墨竹學舍學些《百家姓》、《三字經》啟蒙讀物。

因著這麼一出,各家小姐也愈發輕視徐琳琅。

此時徐琳琅不會再找不到路了,畢竟這一世的徐琳琅,已經十分熟悉通往學舍的路。

小道的儘頭,入眼一座假山,從假山兩側再往裡走又是一道門。

門旁有幾間耳房,是丫鬟伴讀們等候自家小姐的時候歇息的地方。

徐琳琅囑咐秋檀留在了這裡。

“小姐你真厲害,第一次來就直接找對了路,要是我的話,非得繞迷路了不可。”秋檀對徐琳琅尋路的本事十分欽佩。

徐琳琅沒應話,回之一笑,一人向學舍走去了。

學舍分為兩間。

右邊的那間是墨竹學舍,裡麵是些六歲左右的小丫頭,左邊這間是清蘭學舍,裡麵是十二三歲的姑娘。

徐琳琅勁直往左邊那間走去了。

徐琳琅十二歲,自然是該去清蘭學舍的。

清蘭學舍的少女裡有好幾個都在壽宴上見過徐琳琅,見徐琳琅也來了書院,也都看向徐琳琅。

徐錦芙看到徐琳琅尋了過來,有些失望,她遲到才好呢。

前世給徐琳琅指錯路的婦人和前世一般正站在前麵學舍前麵的位置。

這婦人姓嚴,學生們稱她為嚴學正。學正並非教授課業的夫子,而是乾些給教課的夫子打打下手,安排課程,分發書本,檢查學生課業的雜活的人。

真正教授課業的是嚴學正的表叔孫效儒。

孫效儒是有名的鴻儒,嚴學正沾了表叔的光,才得了這樣的差事。嚴學正雖不是正經夫子,卻也是能管理學生的,故而嚴學正在書院過的好不風光。

各家夫人都紛紛給嚴學正送些財物,為的是讓嚴學正能在書院內關照自己孩子一二。

嚴學正掙著棠梨書院的束脩,又得著貴婦人們送的銀子,連帶著在夫家的地位也直線上升。

此刻,嚴學正也看見了走進來的徐琳琅。

看著是一張新鮮麵孔,嚴學正心裡當下便有數了,這便是魏國公府那位從鄉下剛過來的嫡長女了。

謝夫人早給嚴學正送了百兩銀子,囑咐嚴學正要好好“關照”徐琳琅。

“你是誰,怎麼進這清蘭學舍了,這般沒規矩。”嚴學正神色嚴厲的看向徐琳琅,明知故問。

徐琳琅絲毫不受嚴學正吆五喝六的姿態所影響,大大方方的自報了家門:“學生徐琳琅,是魏國公之女,受家父安排,特來棠梨書院拜師求學。”

語罷,落落大方的向嚴學正行了一禮。

徐琳琅的應答和規矩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聽到徐琳琅自報了家門後,嚴學正開了口:“原來是徐大小姐,那徐大小姐是走錯地方了。”

“按年齡來說,徐大小姐確實是該在這清蘭學舍,可是徐大小姐之前在鄉下,怕是跟不上清蘭學舍的進程,徐大小姐該去墨竹學舍學習,徐大小姐該出門右走才是。”

上一世,這位嚴學正在斥責完徐琳琅遲到後之後,便讓徐琳琅去了墨竹學舍。

彼時的徐琳琅,被斥責的大氣都不敢說,哪裡還能想到反抗。

且當時的徐琳琅不知道清蘭學舍的姑娘們究竟學到了什麼程度,也在擔心自己在濠州的學問不夠,跟不上清蘭學舍的課程,便乖乖巧巧地去了墨竹學舍。

已經十二歲的徐琳琅去了都是六七歲小姑娘的墨竹學舍,整個棠梨書院書院的學生都頗為鄙夷。

可後來的事實證明,徐琳琅在濠州的那幾年的學識,甚至於遠遠超出了清蘭學舍的各位小姐。

徐琳琅去了墨竹學舍,發現發現墨竹學舍學的都是《千家詩》、《百家姓》等啟蒙讀物。

而這些,徐琳琅早已爛熟於心。

徐琳琅幾次提出要去清蘭學舍學習都被嚴學正拒絕了。後來還是清蘭學舍的孫夫子發現了徐琳琅的才學,才讓徐琳琅到清蘭學舍學習。

這一世,徐琳琅自信於自己的才學,再也不會受嚴學正擺布到墨竹學舍去了。

“嚴學正,我見右邊學舍都是些五六歲的小姑娘。這樣吧,我先在清蘭學舍學習一段時日,若是學的吃力,我再去墨竹學舍便好。”徐琳琅推卻道。

“徐大小姐必然是不好意思與些五六歲的孩子做同窗才不願去,你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讀書做學問,就要從頭開始。”

“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就沒有建空中樓閣的,你既然沒有學過。就該謙虛地與這些五六歲姑娘一同學啟蒙課程,。”

“你不能因為看見彆的和你差不多大小姐在清蘭學舍,你就要在清蘭學舍。人和人呀,是不一樣的,你還是去墨竹學舍罷。” 嚴學正並不鬆口。

“姐姐,你還是去墨竹學舍吧,你不會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可若是不會還硬是要待在這清蘭學舍,以後考試,怕是……。”徐錦芙欲言又止。

徐琳琅並不為所動,又向嚴學正說道:“既然是有考試,不如等考完試再定奪我該去清蘭學舍還是墨竹學舍,我先在清蘭學舍學習,待考試後若是我不如彆人,那我便主動收拾東西去墨竹學舍。”

雖然縱是去了墨竹學舍,徐琳琅也定然能夠如同前世一般,毫不費力就取得頭名,受到孫夫子的青睞,然後來到清蘭學舍。

可是這一世,徐琳琅並不打算受嚴學正讓她去墨竹學舍的侮辱了。

嚴學正也絲毫不鬆口:“這樣也好,那徐大小姐便先去墨竹學舍學習,若是考試後小姐能考的好,再來清蘭學舍不遲。”

“我已經學過啟蒙課程,無需再學一遍,故而想留在清蘭學舍學習。”徐琳琅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