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1 / 2)

“我要是會的不多, 便乖乖去墨竹學舍了, 免得留在這裡什麼都不懂,還要耽擱先生講課的進度,也影響彆人的學習。”

一個坐在徐錦芙後麵座位的一襲紅衣的姑娘不客氣的說道。

徐琳琅認識她, 她叫做胡珺兒, 那日徐老夫人壽宴,胡珺兒也是去了的,她的父親胡惟庸是聖上現下的寵臣,胡府正如日中天。

胡珺兒本是在去年胡惟庸得聖上看重後才來棠梨書院讀書,不比徐錦芙和李瓊玉已在棠梨書院讀了三年。

不過,胡珺兒頗有其父胡惟庸那收攏人心趨炎附勢的手段, 來了沒多久,便和李瓊玉與徐錦芙交好了, 胡珺兒的座位也從最後一排調到了第二排,坐在了徐錦芙身後。

胡珺兒的名字, 也是一年前聖上賜名,“珺”自有美玉之意。這便是皇上給胡惟庸的體麵了。

胡珺兒此刻這般開口看, 確是討徐錦芙的好了。

孫夫子嚴厲的咳嗽了一聲,胡珺兒才收斂了幾分氣焰,微微低了頭。

“正統的學科我倒是學的不多,也不大懂。”思忖過後,徐琳琅開了口。

徐錦芙翻了一個白眼,心想,不會就是不會, 說什麼學的不多,還真會給自己的臉上貼金。

徐錦芙不知道的是,徐琳琅方才的思忖,倒不是在想該答些什麼能讓孫夫子滿意,而是在想答些什麼,才不至於讓彆人太過驚訝,畢竟,前世這個年紀的時候,徐琳琅的水平就遠遠的超過了清蘭學舍的姑娘們,再加上徐琳琅後來讀過無數書卷,徐琳琅現在的水平,怕是也並不遜於孫夫子了,可不能嚇著孫夫子,再者,徐琳琅並不想讓嚴學正知道自己的真實水平。

“你且說來聽聽。”孫夫子摸著胡須說道。

“《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神化,《春秋》以義。”

徐琳琅一字一頓地說道,裝作不停地思索的樣子。

“不錯。”孫夫子對徐琳琅的回答頗為滿意。

“想必是這是這孩子從哪裡聽來的賢人之語,也是好巧不巧真碰上了,不能因著她說了這個,就認為她能跟的上這個清蘭學舍的進度了。”果不其然,嚴學正又在一旁阻撓。

“是你從書上看來的嗎?”孫夫子問道。

“是我從畫本子上看來的。”徐琳琅誠實答道。“若是這些不行,那我再答上一些。”

“徐大小姐你就不要固執了,你拖著不走,都影響了大家上課了。”嚴學正恨不得將徐琳琅拉到墨竹學舍去受小女孩們的嘲笑。

“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

……

“《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奇而法,《詩》正而葩。”

……

徐琳琅背的是唐朝韓愈的《進學解》。

徐琳郎並沒有刻意背過《進學解》,所以有些磕磕巴巴,不過若是仔細想,還是能背上一些的。

用了半柱香的時間,徐琳琅終於是背完了。

徐琳琅讀過很多書,很多都通篇能誦。但是韓愈的文章卻沒有背過,故而並不能流利背誦。

不過,徐琳琅磕磕巴巴背下來的這些句子、文章,在座的學生怕是聞所未聞,更彆說背下來了。

《詩》《書》《禮》《易》《春秋》的名篇,徐琳琅是都會背的。

可是此刻徐琳琅不想鋒芒太露。

若是太早讓謝氏發現了不對勁,不免又要橫生枝節了。

所以背誦被韓愈的《進學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既取了彆人都不知道沒讀過的好處,又磕磕巴巴不至於讓自己過分的出挑。

“夫子,她這算什麼,背的磕磕巴巴,定然是學的時候壓根兒就沒好好學,此刻來這裡渾水摸魚了。”徐錦芙有些慌了,生怕孫夫子會將徐琳琅留下來。

“夫子,她背這個都用了半柱香的時間了,還是讓她去墨竹學舍吧。”嚴學正也在一旁勸著。

孫夫子並不言語,從一旁的書案上翻出一本《唐宋八大家文集》,打開了方才徐琳琅背的這篇《進學解》,眯著眼睛看了半晌。

清蘭學舍的氛圍昏昏沉沉。

孫夫子終於是自顧自開了口:“若是讓老夫背這篇《進學解》,老夫背下來的不一定如你一般多。”

顯然,孫夫子這話是對徐琳琅說的。

“你便留在清蘭學舍罷,好了,這也耽擱了不少時辰,你找個座位坐下,我們開始學習今日的課程罷。”

接著孫夫子就打開麵前的課本。

“可是……”嚴學正又想說什麼。孫夫子卻並不等他說完就開始授課了。嚴學正隻得把話咽了回去。

徐琳琅見最後一排有一個空座,便徑直走過去坐下。

這頭一日上課,休息的時候,徐錦芙帶了胡珺兒過去,對徐琳琅一陣嘲諷。

徐琳琅充耳不聞,隻當沒聽見,並不為所動。

徐錦芙和胡珺兒見徐琳琅沒什麼反應,隻覺得一圈打在了棉花上,滿肚子說不出來的憤懣。

待棠梨書院下來學,徐錦芙一回到府中,便到徐達處告狀。

恰鄭國公常茂和謝氏也在徐達處。

鄭國公常茂之父常遇春和徐達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常茂自幼就常跟著常遇春一同來找徐達。

去歲老鄭國公常遇春戰死沙場,剛滿十五歲的常茂襲了爵。

自常遇春去後,常茂便常來魏國公府向徐達請教問題,徐達之於常茂,頗有一種亦師亦父之感。

早在徐琳琅來應天府之前,徐達的心中就有了一個想法。

琳琅自小在濠州鄉下長大,若是嫁給了旁的高門大戶,免不了要受小瞧。可是常茂這孩子不一樣,常茂不但樣貌生的好,文武雙全,品性更是隨了其父常遇春,忠貞剛正,是嫁女的良選。

且常家家風純正,若非正室多年無出,絕不輕易納妾,這般人家,是應天府世家中少有的。

徐達早已給徐琳琅相中了常茂。

若是能夠嫁給常茂,一嫁過去就是國公夫人,琳琅也能自在些。

徐錦芙走進正屋,瞧見常茂,更加迫不及待的開口告狀。

“父親,今天姐姐去了學堂,嚴學正說她基礎不好,讓她去墨竹學舍學習,她不僅不聽,還頂撞嚴學正。孫夫子問她問題,她也回答得磕磕巴巴。”

徐錦芙早曾聽母親說過,父親似乎有想把徐琳琅許給常茂。

常茂哥哥是如何光風霽月般的人物,她徐琳琅怎麼能夠配的上,自己就要讓常茂哥哥知道知道,徐琳琅是如何的不知禮不上進。

徐達微微的皺了眉頭。

常茂為人溫和,並不插嘴多言。

徐錦芙說的更起勁了:“大約是孫夫子瞧姐姐可憐讓姐姐留在了清蘭學舍,可是姐姐以後哪裡跟得上清蘭學舍的課程啊。”

徐錦芙似是為了徐琳琅好似的:“那些課程晦澀難懂,我在棠梨書院上了三年學了,學起來都吃力,長姐剛從濠州過來,怕是更是跟不上。”

徐達的眉頭更皺了,他並不願意徐錦芙在常茂麵前說徐琳琅的不是。

謝氏在一旁溫柔勸道:

“公爺,你就不要生氣了,琳琅畢竟還是個孩子,又剛從老家過來,有些禮數不明白,不尊敬師長也難免。”

“我這個做母親的,以後必然會用心教導。公爺放心,我這就派人去給那位學正送歉禮賠不是,這樣,想必學正也不會記怪琳琅了。

“父親,你還是下令讓姐姐去墨竹學舍罷,她坐在清蘭學舍什麼都聽不懂,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徐錦芙並不想罷休。

“住嘴!”徐達出言並不溫和。

徐錦芙嚇了一跳,她原以為自己告的狀起了作用,不想父親卻向她發起脾氣來。

“她讀她的書,你讀你的書,你不用每天盯犯人似的盯著她,好了,你回去讀書去吧。”徐達出言叱責了徐錦芙。

饒是徐達再怎麼對內宅的事情不上心,也能感覺出徐錦芙對徐琳琅的排斥。

按道理來說,既然徐琳琅回到了應天府,那徐錦芙就該去雲鼎書院讀書了,徐達想到徐錦芙在棠梨書院也呆慣了,便去跟身上求了情,讓徐錦芙繼續留在棠梨書院讀書,徐錦芙卻不曾理解徐達的苦心,仍舊不停生事,徐達對徐錦芙有些失望。

當著常茂的麵,徐琳琅受了叱責,隻覺大失顏麵,哭哭啼啼的離了正堂。

謝氏沒料到徐達是這反應,也不敢多言了,反正,也無需她多言,待到徐琳琅在清蘭學舍待的時日久了,就算她不多說什麼,國公爺和常茂也會知道徐琳琅到底有幾斤幾兩了。

等到徐琳琅考了末名給魏國公府丟了人,國公爺可不要怪自己沒有提醒過他。

待徐琳琅考了末名,國公爺也沒臉向常茂提把徐琳琅嫁給人家了吧。

芷清苑。

徐琳琅正支使丫頭們將後院的花盆搬開,騰出一大塊空地。

徐達進了芷清苑,看到了這一幕。

見徐達走了進來,徐琳琅並一眾丫頭都停下手頭的事情,向徐達見禮。

徐達有些疑惑:“你下了學不溫習功課,搬這些花盆乾什麼。”

徐琳琅答道:“女兒想騰出一塊空地,沒事的時候練練劍,在濠州的時候,女兒跟著曾師傅學過幾招,這時日久了,都快要忘了了,女兒想再練練。”

“父親,你來芷清苑是所為何事。”雖然問了徐達,徐琳琅已經猜到了徐達的來意。

雖然叱責了徐錦芙,但是徐達終究對徐琳琅去讀書之事還是有諸多的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