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1 / 2)

()而此時的圍場深處。

蕭定淵三人正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這隻白虎。

他們三人都是練武之人,早些年更是一起上過戰場,見識過伏屍百萬的場景,自然不怕這東西,那隻白虎身上已經被射中了好幾支箭羽,箭箭射中要害,雖然鮮血激怒了白虎的凶性,但過多的傷口也讓它的行動變得緩慢起來。

那比成人還要粗壯的四肢已經有些彎曲了,走起路來的時候,甚至都要趔趄在地。

隻需再來幾箭,它便能倒下。

而蕭定淵的手中握著那把雕滿金龍的弓箭,鋒利的箭羽正對著白虎的要害,他的神色看起來十分平靜,絲毫沒有因為這隻猛虎嘶厲的怒吼而產生一丁點變化。

手裡的弓箭更是已經拉到最緊處,隻需輕輕鬆開一點手指,那支箭羽就會射出去,刺中它的要害。

而他篤定——

這一次,必定能讓那隻白虎倒下。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陣猛虎的吼聲傳來,那隻白虎一聽,四肢微頓,須臾之後,它仰起頭,眼中似乎有血淚湧下,頓時叫得更為慘烈了。

“不好,”

顧無忌看到這幅情形,變了臉,原先的閒適也變得緊張起來,他握著韁繩,沉聲道:“這怕是一對。”

他一邊說話,一邊擰了眉,四處張望,神情也變得戒備起來。

就連一向少言寡語的李岑參,這會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起來,這一隻白虎就已經夠令人棘手了,更不論此時還有一隻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的猛虎,若當真是一對夫妻,隻怕......待會的戰局會變得十分慘烈。

他曾經在漠北打仗的時候,瞧見過一個少數民族作戰,便喜歡拿這些猛獸作為戰鬥工具。

尤其最喜歡把一對夫妻分開,等到其中一隻受了傷,激發了另一隻的憤怒和仇恨,再把它放出去,以此提升它們的戰鬥力。

他平生最討厭的便是和這些猛獸戰鬥。

因為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總有力竭之時,可猛獸不會,它的身上仿佛有著你想象不到的力量......此時,他握著手中的弓箭,沉寂的目光往四處梭巡,嘴裡低聲說道:“陛下,小心。”

蕭定淵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他抿著唇,手中的那支箭羽沒有選擇在此刻射出去,現在的情況十分危險,但不足以令他害怕。

作為一個從血戰裡爬滾出來的帝王,多年的安逸生活早就讓他覺得乏味至極,反倒是這樣摸不透的情形激發出了他蟄伏多年的野性和血性,蕭定淵低低“嗯”一聲,手中弓箭沒有放下,那雙如鷹一般的眼睛也在四處梭巡起來。

可那隻猛虎仿佛成了精似的。

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也沒有選擇立刻出來,就像是在和他們這群人類博弈......在這片濃密山林的遮掩下,它藏匿得極好。

風吹草動,每一處都像是有它的存在,可每一處又沒有它的痕跡。

有了另一隻猛虎的幫襯,原先受了重傷的白虎也仿佛在瞬間提升了戰鬥力,剛才還趔趔趄趄的步伐又變得矯健起來,那雙猶如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著這個人類的帝王。

似乎是為了報複他們,它本來緩慢的步伐突然變得很快,很快......

就在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時候,它後肢著地,前肢卻躍了起來,那雙鋒利的爪子直直朝蕭定淵撲去。

這若是放在先前,以三人的本事很容易躲避開這隻白虎,可此時白虎戰鬥力已然提升數倍,還有一隻找不到蹤跡的猛虎時不時發出怒吼聲,使得三人身下的馬兒也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陛下!”

“陛下!”

顧無忌和李岑參看著這幅情形,臉色一變,手中的箭朝白虎射去,身子也往蕭定淵的方向靠去,似乎是要拿血肉之軀保護他。

白虎被刺中兩處要害,縱然再不甘心也還是在他們的注視下倒了下去,可就在此時,那一隻藏匿許久的猛虎終於衝了出來,它就像是一道急速的風,直直朝三人撲了過來,顧無忌和李岑參手中的箭剛剛刺中白虎,手裡隻握著一把弓,還沒搭上箭。

隻有蕭定淵手裡的箭還沒射出去。

他抿著唇,看著這隻猛虎,就像是人類的王和山林的王在對視一般,而就在它躍過來的那一刹那,蕭定淵手裡的箭羽毫不猶豫地朝它射去,刺瞎了它的一隻眼,顧、李二人也在這短暫的功夫重新搭上箭羽,一道往猛虎的要害刺去。

可這隻猛虎顯然很有戰鬥經驗,幾番躲避,箭羽隻是擦過它的皮毛,並沒有傷中它的要害,除了瞎了一隻眼,竟是沒有什麼損傷。

倒下的白虎還存著口氣,眼見自己的伴侶受傷,它的怒吼聲變得越發嘶厲也越發響亮了,聲聲刺耳,那三匹馬兒不堪其擾,全都不安的打晃起來,而那隻猛虎又在此時朝他們撲了過來。

“不好。”

顧無忌神色一變,知道此時再想用弓箭射中它已是很難,索性打算用血肉之軀擋在蕭定淵的麵前以此來給李岑參拖延時間,他手裡還握著弓箭,嘴裡厲聲道:“快點!”

他們少年相識,縱然多年未再一起並肩作戰,但當年的默契猶在。

此時李岑參見顧無忌所為,便知曉他打算做什麼,他什麼都沒說,抿著唇,箭弩上搭上三支箭,沉下心去盯著那隻猛虎的動作,就在那隻猛虎爪子要撲到顧無忌身上的時候,他手中的三支箭羽齊齊射出,皆中要害。

顧無忌手中的那支箭羽也刺瞎了那隻猛虎另一隻完好的眼睛。

猛虎發出更為嘶厲痛苦的怒吼。

它身子往後倒去,動作也變得緩慢起來,可就在聽到白虎發出短促的叫喊,而後歸於虛無,像是知道它已經死了,被刺瞎雙目的猛虎突然發出慘厲的怒吼。

嘶吼聲響遍整座山林。

本來還有所考量的猛虎此時突然變得沒有章法也不再顧忌自己這一條命,仿佛一心想拉著他們這三個人類陪它們一起死亡。

“不好——”

顧無忌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沒有血色了,李岑參本想再搭箭卻慢了一步,蕭定淵那張很少有變化的臉此時也終於有了變化......可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三道淩厲的勁風,穿過三人,直接刺入那隻猛虎。

李岑參似有所感,轉頭看去,便見一個白衣少年郎棄馬狂奔。

眼見三支箭羽射中猛虎,他也沒有停下,而是一邊向前跑,一邊繼續從身後拿箭,直到靠近猛虎,他腳踩在十分有韌性的竹子上,以此借力躍起身子繼續朝猛虎的要害射去。

六支箭羽皆中猛虎的要害,它本來急撲的身子也慢了下來。

李岑參也及時收回麵孔,沉下心,重新搭了弓箭朝猛虎的方向射去,父子兩人的這番合作已然給了他們存活的時間。

顧無忌和蕭定淵也射出了手中最後兩支箭羽。

至此。

猛虎倒在早就沒了氣息的白虎旁,在急促的呼吸下和幾聲怒吼下也歸於平靜。

李欽遠看到猛虎倒下,終於鬆了口氣,他一路狂奔而來,額頭上早就冒了密密麻麻的汗,就連那顆心也一直高懸在喉嚨口,手心全是紅痕,卻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似的,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往三人的方向走去。

靠近的時候,他先看了一眼李岑參,見他神色無異,這才又朝蕭定淵的方向單膝下跪,問道:“您沒事吧?”

蕭定淵身下的禦馬也已經恢複如常了。

這會他握著□□的手搭在大腿側,聞聲,垂眸看去,見是一個不大臉熟的少年郎,問道:“你是哪家兒郎?”

顧無忌瞧見李欽遠出現,有些詫異也有些欣賞,這會他一手扶著有些酸軟的胳膊,一邊同蕭定淵說道:“是李岑參的兒子。”

他和蕭定淵從小一起長大,關係非常人能比,說起話來自然也沒那麼講究規矩,“當初我家蠻蠻和小九也被他所救,是個不錯的孩子,您這次可得重賞。”

聞言。

蕭定淵一愣,倒也有些反應過來了,“你就是李七郎?”

聽少年應“是”,他又笑道:“我記得你十歲那年跟朕一起圍獵,就幫朕射殺了一隻猛虎,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這手騎射依舊不錯......”他平日多半冷著一張臉,此時臉上卻彌漫著笑容,話落又轉頭去看李岑參,笑說,“你教得不錯。”

李岑參沒有答話。

他握著韁繩,低頭去看李欽遠,麵上表情與往常一樣,並無什麼變化,隻有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很淺的弧度,眼中也沾了些溫軟。

他也沒想到。

幾人說話的間隙。

蕭景行等人也都已經趕到了。

陣陣馬蹄聲中,蕭景行那張平日極為溫和的暖玉麵,此時卻寒得如同雪山蓮,不等靠近,他就聞見了一陣濃鬱的血腥味,本就不好的臉色驟然又是大變。

“駕——”

他揚起馬鞭,完全顧不得身後的人,急急朝前方奔去,再看到蕭定淵幾人完好的身影,這才鬆了口氣。

馬停。

蕭景行翻身跳馬,衝到蕭定淵麵前先仔細看了一遭,而後單膝跪下,直述道:“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責罰。”

蕭定淵看著蕭景行,眼中神色微暖,聲音也十分和煦,“沒事,起來吧。”

話落,晉王蕭恪等人也都跑了過來,蕭恪更是直接撲到蕭定淵的麵前,抓著他的手看了好一會,這才紅著眼眶跪下,顫著嗓音說道:“兒臣救駕來遲。”

“好了,都起來吧。”

蕭定淵笑笑,雖然身上沾了不少鮮血,但他精氣神卻很好,爽朗笑道:“今天收獲頗豐,把這兩隻猛虎抬走,回營!”

他發了話,旁人自然應“是”。

這樣的時刻,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李欽遠,他也仿佛根本不想讓旁人瞧見,握著□□走在僻靜的小道,隻有趙承佑在起身的時候看到了早就立在一旁的李欽遠。

他神色微變,心中似有所察。

不等那個念頭脫出腦海,就聽到原本已經打算回營的蕭定淵突然轉頭往身後看去,一陣梭巡之後,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李欽遠的身上,笑道:“七郎,你過來。”

他少有這樣溫和的時候,更遑論是對一個什麼官職都沒有的黃毛小子。

眾人又驚又詫地看著李欽遠,全然不清楚這是發生了什麼......顧無忌見李欽遠不動,隻當他少年皮薄,索性笑喊道:“傻小子,你杵在那乾什麼?還不過來?”

李欽遠自然不是因為皮薄,他單純就是不想過去。

不過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說了算了,應一聲“是”,他神色無異,依舊是往日那副模樣,徑直往前走去,原本不少人圍在那,見他過來紛紛讓開一條路,供他先行。

直到李欽遠翻身上馬,與蕭景行等人並肩而行。

蕭定淵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收回視線,道一聲,“走。”

眾人皆應聲跟去,隻有趙承佑,他原本應該和晉王一道同行,可如今......晉王一心全在蕭定淵的身體上,哪裡還顧得了趙承佑?而他,眼見李欽遠過去也像是呆住了一般。

轉頭看去。

身後將士正在抬兩隻猛虎,他眼尖,瞧見其中一隻黃褐色的猛虎上有六支箭羽......正是李欽遠的箭。

果然。

他今日打的獵物並不算少,原本是想名列前茅,在慶禧帝麵前露個臉。

可如今這幅模樣,就算他打的獵物再多,又豈會比得上李欽遠在慶禧帝等人麵前露了這樣大一個臉,趙承佑手握韁繩,並未說話,直到察覺到一抹陰鷙的視線才轉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