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總讓他有一種虛幻的,很不真實的感覺。
他那個曾經的小未婚妻,方家的大妹,在他印象中的形象已經逐漸模糊,隻朦朦朧朧地記得,那是個有點靦腆沉默的小姑娘。
“怎麼可能?”
這兩年江湖盛傳,海王富有四海,天下財富,她獨占其三。不光占了,還能占得安安穩穩,但凡有人觸其鋒芒,最後都是被吞噬的結果。
就說如今,他由海路入南安,換做四年前還不知要受多少罪,如今坐快船,不過區區兩日,而且往年橫行無忌的海盜都沒了蹤影。
這一切全賴那一位的赫赫威名。
便是如他一般,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生,對海王的事跡也如雷貫耳。
知道她剪除龍王島等十六個大水寨,統領四海,扶持自己的勢力,大周水麵上的客運船舶,至少有四成出自她的船島,而且逐年增多。
海上群雄俯首稱臣,在她的地盤上,做水上的買賣,都得遵她的規矩。
趙易寒一笑,人生還真奇妙!
南安城亂那一年,父母說有敵人找上門,他們一家舉家搬遷到洪洞縣去。
他心裡隱約覺得,自己的身份或許有什麼不妥之處。
畢竟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商戶家的兒子,不會有非殺自己不可的仇敵。也不可能有像薑先生那般,學富五車的名士,願意傾儘全力去教導。
他轉頭看了一眼,側坐在船上,和手帕交小姐妹頭碰著頭說話的小表妹。
如此天真爛漫,卻頗有修養氣度的表妹……也不是尋常人能有的吧?
也許他有一個很富貴的家世,或許家裡和人結了仇,所以他才必須隱姓埋名地活下去?
唔,畢竟方家的小丫頭都成了海王,他有個讓人心驚膽戰的身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其實也無所謂,他總歸隻是趙易寒而已,無論前路等待他的是什麼,他都相信憑借自己的努力,他能擁有很好的一段人生。
一晃神,船身忽然搖晃了兩下,驟然停止,前麵一團混亂。
趙易寒猛然起身,舉目望去。
前方不遠處,一艘巨大的雙層貨船橫衝直撞,撞飛了七八艘小船,小船上的乘客和船夫都落了水,浮在水麵上,滿臉憤怒,一身狼狽。
大船船板之上,兩個彪形大漢,護著一個錦衣小公子,衝著水麵冷笑:“我們公子爺看上了那姑娘,是你們的運氣,快點把姑娘給我好好送船上來,否則,明年的今日,就是你們的忌日。”
大漢一張臉黝黑,大腿比彆人兩個還粗,滿身的凶煞氣。
水裡一少年兒郎扶著船板怒道:“你們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
兩個大漢都笑出聲:“嗬,區區一個歌女,賤民罷了,搶了又如何?”
他神色戲謔,“瞧見上麵的旗了沒有,這是齊王府的船,運的是給柳娘娘的香脂,衝撞了我們齊王府,現在老子宰了你們,有誰敢管?”
烈風瑟瑟,他的聲音隨著風飄蕩,仿佛有回聲,“有誰敢管?”
一把拔出腰上的刀來。
身後幾個兄弟齊齊兵器出鞘,刀光森冷,十幾個齊王府家丁舉弓搭箭,目光灼灼地盯著船下眾人。
趙易寒駭然變色。
言慧慧忍不住咬住嘴唇,她身邊那驕橫的小姑娘也有點害怕,小聲道:“哎呀,可是壞了,那小公子是齊王的長子霖公子,正經的皇孫,水裡那幾個,怕是要吃虧。”
這個小姑娘剛才囂張的不得了,這會兒看到水裡飄飄蕩蕩的尋常百姓,到又為他們擔憂起來。
“霖公子嗜殺,性子又桀驁不馴,從不肯吃虧,可不是好得罪的。”
那大漢話音落下,麵上露出猙獰之色。
錦衣的小公子懶洋洋立在船頭,神情愜意,舉目四顧,心中暢快。
他最喜歡看彆人麵上流露出恐懼,瑟瑟發抖,那種滋味比抱著瓊兒那小娘們,還要有滋味。
隻是不過瞬間,他就忽然發現有些不對。
換了以前,此時此刻這些賤民們都會弓下腰,神色慌張恐懼,哀哀求饒,但是眼下,那幾個漁夫神色也不好看,但是卻並不慌亂。
其他的大船小船,好多人擠在甲板上看熱鬨,偶有竊竊私語聲,卻無人四下奔逃。
霖公子一蹙眉,冷笑:“既然不聽話,便讓他們見見血,也好張長記性,瞄準一點,彆傷了我要的姑娘。”
身邊的大漢最了解自家主子,轟然應是,一揮手,兩排弓箭手齊齊上前,森冷的箭頭瞄準水麵上的百姓。
“啊!”
言慧慧心裡一跳,連忙閉眼,都有點不敢看。
趙易寒心中一怒,長身而起,摸了摸袖子裡的短刀。
河麵上的百姓們顯然也沒想到對方如此囂張,登時亂了一瞬,隨即,有船頭撐船的漁夫,岸邊挑擔的小販,撫琴的歌女,差不多七八個人,一起從懷裡摸出一個銀色的小哨子,用力吹響。
響聲極清脆,也很特彆。
哨聲一響,趙易寒很敏感地感覺到,水麵上老百姓們都隱隱鬆了口氣,那種放鬆不明顯,但是他從小感覺就靈敏,還是能感受到不同之處。
齊王府的大船上,弓箭手的箭已上弦,仿佛下一秒,箭雨便要齊發。
這時,忽然有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嗖一聲,竟穿過船板,紮在錦衣小公子的屁股上。
“嗷!”
他剛嗷了一嗓子,又是一箭飛至,紮在他高高束起的發冠上。
霖公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兩個護衛他的大漢也驟然色變,身體一顫,舉刀四顧,牢牢把公子爺護在中間。
這時,人們才看到後麵有一艘船飛至。
飛這個詞形容的分外到位,雙邊浪花翻滾,船飛離水麵,第一眼看還在遠處儘頭,再一眼已至眼前。
河麵上無數船隻,上到大貨船,下到烏蓬小船獨木舟,紛紛靠邊,讓開水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