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混賬!”
這日,許默剛一進派出所,就見裡麵一片混亂。
抬頭看去,大廳內坐了一地的小孩子,有十來個,大的七八歲,小的甚至隻有三四歲,有的嚎啕大哭,有的不停地尖叫,有的縮在角落裡用怯怯的眼神看著所有警察。
好幾個民警走過去小聲安撫,還有陳法醫帶著挨個給孩子們做檢查。
不多時,外麵救護車也到了。
林所長立在窗戶前麵打電話,看到許默進來,隨手招了招。
“情況還不清楚,一輛麵包車開到我們派出所門口,把孩子們放下來就走了,交警大隊在解放路和中心路交叉口找到了車,您看這案子是不是請市局的同誌接手?”
“……”
“好的,好的。請領導放心,我們一定配合。”
這些孩子們身上遍體鱗傷,替他們檢查身體的女警官隻看了幾個孩子,就手足發顫,心口火苗蹭蹭地向上躥,燒得腦子生疼。
“哪裡來的烏龜王八蛋,竟然對孩子下手!”
好幾個女警都不顧斯文,破口大罵。
任何一個有良知的正常人,看到眼前的情形,恐怕都要生出惻隱之心。
所長的神色也頗嚴肅,伸手把許默給招過來:“小許,你和阿穆一起跟市局的同誌做個交接。”
許默應了聲。
阿穆是個老民警,已經四十歲,乾了十好幾年,經驗豐富,領著許默整理了份檔案,很快就做好了交接。
把活兒做完,心情卻有些沉重,阿穆笑了笑:“走,哥請你喝酒。”
許默笑道:“好。”
阿穆選的地方是在他們社區派出所不遠的街上,一家小館子,叫李記燒鵝。
李記燒鵝鋪裡最好吃的,不是他們的燒鵝,而是三鮮鍋。
阿穆在這一片工作的年頭久了,信息自然知道的也多,哪裡的飯菜乾淨衛生,哪個館子的招牌菜味道好,他都清楚得很。
“這案子有點奇怪。”阿穆心裡還琢磨今天遇見的這奇事。
當警察當得時間久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可能碰見,但今天的場麵還是有點大。
早晨五點二十三分,阿穆值的夜班,五點多剛好準備回家休息,一出門就看到一輛白色的麵包車疾馳而至,瞬間停在派出所門口。
司機下來一開門,一群孩子就互相扶持著下了車,阿穆還沒回過神,麵包車一溜煙又跑了。
他當即就趕緊把孩子們接到派出所,又聯係其他人。
“醫院裡傳來消息,孩子們身上有很多陳舊傷,有兩個孩子的手骨骨折扭曲,現在正在做矯正手術,也許會留下終身殘疾。”
阿穆的情緒也不免低落。
當警察當得久了,一看孩子們的情況,他心裡就大體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些孩子可能是被拐子拐來,可能是自己走失誤入虎口,甚至可能是他們的父母遺棄,或者販賣,這裡麵必然牽扯著人口拐賣團夥,而且這團夥還不可能小。
手裡一口氣攢著十幾個孩子,小團夥肯定做不到。
兩個人正說話,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陣歡呼。
許默一轉頭,不禁愣了愣,身體不自覺一動,站起身來走過去。
方若華盈盈一笑,衝著周圍作揖。
她姿態極美,那儀態到說不上板正,也不似當下特意糾正過儀態的禮儀小姐,她顯得慵懶,神色恬淡,身形看起來很散,但就是很美。
一般人可能說不出美在哪兒,但許默家學淵源,一看這姑娘,就有一種特彆熟悉的感覺——她的身手肯定很好,根底深厚,基礎打得牢靠,否則不會有這麼正的骨架。
這姑娘之所以美,就美在她一舉一動,最省力,對身體的消耗最小,所以完美,美自有共同之處,常人說不出道理,也會覺得美。
許默心裡不禁小小地讚歎了一句。
他小的時候練過幾年武,最知道練武的苦,也知道想要把架勢融入日常生活,融得眾人看不出端倪,到底有多難。
一時到想起他曾爺爺曾經說過的話,曾爺爺過去是武行出身,平時和藹可親,但子孫們一習武,他就立時變成黑臉可怕的老妖怪,連睡覺都要講規矩,不能亂了架子,練武時更是要求全神貫注,走神偷懶的必要上手教訓。
有一次年上,他老人家忽然感慨:“我小的時候,也煩我阿爸管教我,等到了我這年歲,到能理解阿爸了。”
“對你們嚴格,那是在保護你們,練武不是鬨著玩的,架子不正,越練越糟糕,如果隻是學不到還好,就怕走了外門,入了邪道,到時候哪怕練出好身手,也壞了骨頭經脈,落得一身病,為了你們好,才要求你們從小就把根基打牢固,等什麼時候你們意識不到,連睡覺架子都不散,你們也就學到位了,一輩子受益。”
“諸位請看。”
方若華一翻手,手裡忽然多出一個腦袋大的玻璃缸。
“唉,我的缸。”
旁邊一家花鳥蟲魚店的老板本能地喊了一嗓子,吸引得眾人隨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他門口擺著的十幾口魚缸竟然少了一口。
‘每個十元’的木牌子前麵,還擱著二十元前。
老板驚道:“什麼時候拿的?不對,多了十塊!”
他自己擺放的魚缸,自然是記得清楚,現在隻有左前方少了一口缸,其它的都在。
方若華轉身一臉無辜地道:“怎會多了,我買了兩口缸,二十元,剛剛好。”
“是一口。”
老板挑眉。
方若華輕笑:“老板看錯了。”
店老板搖頭:“錯不了……”
一低頭,就看到他右前方一口淺紅色的魚缸也消失不見。
“缸呢?”
他猛地變了臉色,左顧右盼,神色迷惑。
圍觀眾人登時轟然,這事本來到不太好笑,但這老板臉上的神色著實是太滑稽,聲調也扭曲,一下子就讓現場的觀眾忍不住笑起來。
方若華卻並不樂,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地把手伸出,此時她左右手各執一魚缸:“在這裡。”
觀眾們先是一怔,隨即轟然叫好。
方若華的人離那家店怎麼也有三米遠,又在眾人的視線中,大家都沒注意到兩口魚缸是怎麼到的她手裡,第一口也就罷了,第二口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出現。
掂量了掂量魚缸,上下反正地拋接了幾次,方若華笑道:“看來該養魚了,誰給我整點土來,我要養魚。”
圍觀的人都笑:“水,水。”
“大家想要水?”方若華立時正色,“得令,小骨朵,沒聽見觀眾老爺們要水,還不快送。”
她身後就走出來一個瘦瘦小小,但是挺萌挺可愛的小姑娘,看起來六七歲的模樣,手臂裡挎著個巨大的竹籃,籃子比她的人一點都不矮,她拿的卻是輕輕鬆鬆。
裡麵裝著小瓶的蘇打水,慢吞吞走過去,慢吞吞道:“水,3元。”
這價格不算貴,旁邊超市也差不多就是這個價,很多觀眾都掏錢買,不一會兒都賣光了,圍觀的人裡起碼三分之一都掏錢買了一瓶,還有買兩三瓶的。
等小姑娘退下去,方若華繼續道:“水給大家夥兒了,那我們現在繼續來整點土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