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鬱深不敢把這當做林濛動搖的信號，可走上電梯的腳步不禁變得有些快，心情也不自覺地變得晴朗起來。
至於造夢娛樂的員工都沒有關注他的進出，這也正常，畢竟他現在……就是個前老板夫罷了。
諸鬱深不知道，他走時似乎敲擊聲都變輕了的打字聲音，在他身影剛消失，就又迅速地連成了一片。
對著電腦像是在認真辦公的員工們在無言中達成一致，劈裡啪啦地打起了鍵盤，沒有老板的員工群裡，大家正在不停開麥，絲毫不像不關心的樣子。
【走了走了，前老板夫已經走了，警報解除。】
【不過話說回來，諸總來這做什麼？（我覺得就彆叫前老板夫了吧？現在他又和我們林總沒有關係，就叫他諸總就好），點播一首我不配送給諸總。】
【噓，工作的事情，我們不打聽，隻要林總開心就好！感情的事情，我們就彆瞎關注了。林總這麼好，要什麼小鮮肉找不到呢？】
【是哦，雖然諸總長得還行，可怎麼想都是年輕有朝氣的小奶狗更吸引人吧？害，我要是林總，我……我一天一個，左擁右抱，樂不思蜀，不過我們林總心裡隻有工作。】
樓下這正在火熱討論著老板的感情問題，而樓上則就公費旅遊，也展開了一場激烈討論。
大會議室裡，王秘書留下來要求大家確認簽證情況，並宣布了由公司出錢，過幾天整個分部一起公費旅行順道采風的決定。
這消息一出，原本死魚眼對著電腦的員工全都炸了，臉上都是不可思議。
雖然林深處是大公司，可公司組織團建，向來是以就近原則解決的，並非公司小氣，而是這是某一年員工表決的決定。
——拜托，生活都這麼累了，誰要十幾天的假期全都出國，最後筋疲力儘的回來還沒來得及癱就得上班？
——寧可就近玩兩天，放假十天，什麼國外遊？我在網絡的世界儘情徜徉就行。
不過這回可不大一樣，王秘書說的是采風！
這就是以工作的理由出去旅遊，還不占正常節假日，雖然員工裡有不一些不太愛出行旅遊的，可也沒有拒絕，免費送的旅遊假，不要白不要，工作狂終究不算多。
“不過，我們要去哪？”
王秘書沒說話，有些心虛。
他要怎麼說？說要去一個不知名的島嶼嗎？遊玩項目大概是……荒島求生？叢林曆險？野外生存？
雖然諸總吩咐了他到時候和島嶼主人聯係，幫忙接好信號、網絡，提供好食宿，可那島嶼的情況他稍加了解了一下，再怎麼升級，也升級不出個花來。
“這哪用問？剛剛王秘書不是說了嗎？要為《風波定》裡的島嶼情景做采風，那肯定得是去島嶼！”
他已經開始想象起了陽光、海岸、比基尼。
到時候拿著椰子，吸著椰子水，戴著墨鏡，躺在躺椅上曬曬太陽，吸收夠了靈感後再回酒店創作。
“不知道有沒有沙灘？”
王秘書毫不違心地回答：“有。”
不過這沙灘，是不是你們想要的，就不知道了。
“那我們可以海釣下海撈東西對吧？”有人開始炫耀了，“我釣魚技術一流，就是一直沒有地方發揮。”
他腦海裡出現的，是時常在電影、電視劇裡看到的，坐在遊艇上釣魚的場景。
“這肯定有。”王秘書鬆了口氣，原來大家喜歡的是這種純天然的生活，那想必都會很滿意了。
眾人又圍著王秘書問了幾個問題，全都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現在甚至認真地討論起來，到時候是要帶沙灘褲還是遊泳褲，不會遊泳需不需要自己準備泳圈，出了國語言不通又要如何……
王秘書聽得心虛得厲害，他悄悄地退了場。
他開始進行自我催眠，雖然吧……這島嶼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樣，可萬變不離其宗，都是島嶼，哪有那麼多的差彆？相信大家到了，一定會滿意的。
自我洗腦結束，王秘書也變得放鬆，他坐在位置上，忍不住往回看了眼，也不知道今天老板的追求路有沒有進展？
造夢娛樂宣傳部的小璿和樓上林深處分部的程序員談戀愛的事情，早就是兩間公司內部各自公開了的事情，畢竟又不是辦公室戀情，也沒有什麼好瞞的。
剛剛大家的八卦熱情告一段落，正各自開始新的工作，她忽然驚呼出聲。
“怎麼了小璿？”
見同事問，小璿也不隱瞞：“我男朋友說，他們要組織至少半個月的公費旅遊，聽說是去國外的島嶼享受沙灘陽光呢。”她撇撇嘴，彆以為她沒聽出來，這家夥怕是在眼饞什麼性感美女吧？科科，男人。
聽到這話，同事們驚訝地湊了過來，麵麵相覷。
要知道樓上可是被他們私下吐槽過血汗工廠的，他們還生怕林總被人帶壞呢！
這是……改邪歸正了？
小王身為資深林總吹火速上線：“看來是那位諸總，在我們林總的帶領下，走上了正確的道路，知道要愛護員工，讓員工多休息了。”
千對萬對，都是林總做得對。
至於要是諸鬱深繼續帶著公司加班？那就是他自己不好，關林總什麼事。
小璿看著聊天記錄，幽幽地念：“他們已經開始琢磨起了買泳褲、買釣具，甚至還在研究什麼翻譯器最好，琢磨著海外美食了，隻是據說現在具體去哪個島嶼還沒公布，他們都猜沒準會坐私人飛機去。”
“那就去唄，我們又不是沒團建過？”行政聽了倒是沒當回事，造夢娛樂年年團建，隻是時間不定，基本都得看公司的人員什麼時間最有空，今年目前為止都挺忙，所以還沒安排。
小王看小璿性質乏乏，就湊到了她身邊：“我們也去陽光浪漫島嶼不就行了？他去玩，你也去，之前和你說《深海孤島》拍攝讓你一起去，你還不想去，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小璿之前是為了陪男朋友才沒去，小王也沒強求，畢竟留在造夢，也能就近安排《信鴿》的宣傳，這也是公司範圍內的工作正常統籌安排。
“反正搭乘郵輪走，位置多得是，你要是去我就把你的名字報上。”
麵對小王的慫恿，小璿思索了一會，點了點頭，他去樂不思蜀對吧？好！那她也去浪漫島嶼享受快樂陽光沙灘！才不管他。
不過……這兩種島嶼想來很不一樣吧？
還是有點酸，可惜她遇不到穿著泳褲的帥哥了，否則一定來個十八連拍，氣死他。
辦公室裡，林濛再度糾結這之後的行程，按照安排，她應該馬上要在這幾準備出發去《深海孤島》的拍攝地，可哪想得到本來最讓人放心的《信鴿》劇組，卻忽然出現了這麼多幺蛾子。
所幸石斌斌走了，於行遠補上後，戲份拍攝得很快，他還能多休息兩天，無需無縫進組。
而在要到島嶼之前，林濛還有一件要處理的事情。
林濛按亮了手機屏幕，歎了口氣。
果然，還是沒有回複。
她深思著，想了想，直接拿著包離開，她思前想後，如果還得不到回複，還是得登門拜訪，把這隱患解決。
一是為了電視劇質量。
二也是她人閒，總覺得這件事和她有些乾係，能幫著解決就解決。
……
“老刀，有客找。”
刀宥鳴昨晚醉得厲害，他揉著額頭起來，應了妻子一聲，穿上能待客的衣服，一見到坐在沙發那等著她的人臉色就不大好看。
“林總，是你啊，辛苦你千裡迢迢來這找我這老頭子。”刀宥鳴忍不住地口氣不算太好，可也不至於太惡劣。
他心裡後悔到了極點。
你說說，這孽緣怪誰？還不得怪他！
當初，是他主動說起的對《打開這扇門》感興趣，然後拉著兒子一起看了這電視劇；後來呢又這麼巧，和《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被安排在對門同時首映，主動說了想去看，兒子也跟著去看了。
他本來也就是欣賞小輩，欣賞能出作品的公司，可哪裡會想到，欣賞著欣賞著，自家兒子跟人跑了。
還是抓不回來的那種。
想到以前自己在兒子麵前念叨造夢娛樂有多好，刀宥鳴就想回去抽自己。
林濛沒生氣，刀宥鳴這人挺怪，隻要刀爾戴不在，他就算陰陽怪氣，也不會讓人生出反感。
“刀導，我想問問您，這幾天我發的微信，您看過了嗎？”
林濛找朱旭芳要了刀宥鳴的聯係方式，這段時間，刀爾戴每天拍的片子林濛都轉發給了他，隻是他一次都沒看過。
“沒看過！”刀宥鳴嗆聲回去，像是真沒看過一樣。
剛剛在裡頭泡茶的刀太太正好出來，拍了丈夫一下：“口氣好點！”
她可不慣著丈夫：“林總，你彆聽他瞎說，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呢。”
“我沒看！”刀宥鳴死鴨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認，“你聽錯了，我看的是……是以前學生拍的片子。”
“哦。”刀太太深諳氣死丈夫的一萬種技巧，隨意地應了一聲，就準備進去忙了，還不忘和林濛寒暄，“林總，我們家老刀這人看起來挺溫文爾雅的，可就是愛鬨彆扭，你彆當一回事。”
“我沒鬨彆扭。”刀宥鳴挺堅持，可妻子沒理他，已經進了裡屋，他再度看向林濛，依舊一副兒子被人騙走的委屈老父親的形象。
要知道，他對兒子的職業生涯，是有著非常嚴謹的規劃的，現在計劃被打亂了，他憂心忡忡。
許是人漸漸年紀大了，刀宥鳴總有種得把自己這門“手藝”傳承下去的想法，尤其是看到兒子有天賦的時候，他便對兒子寄予了無限大的希望，期盼能讓兒子學會自己的一身本事。
可本事還沒教完，兒子就跑了，還一副不想再學的樣子，這他能不著急嗎？
“刀導，這回我拉找你，是很誠心的。”林濛深知怎麼說戳人痛腳，“您那天來罵了小刀導一頓，在您走後，他的狀態一直不大好。”
“怎麼就不大好了？”刀宥鳴豎起耳朵，心裡重重哼了一聲。
果然，他就知道，肯定兒子是愛麵子才不像他求助，還是需要他這個老爸的吧？
“他變得很懷疑自己，對拍出來的戲，也產生了猶豫的心態。”林濛看向刀宥鳴的眼神很平靜。
刀宥鳴的起床氣差不多結束了，聽到這話，口氣也軟和了下來：“我就和你說過，他學藝還不夠精，哪能那麼快出山？”
可林濛沒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可刀導，我覺得小刀導拍的戲，每一場我都很滿意，直到現在，我依舊很堅定地相信，他就是我要的導演。”
刀宥鳴聽了這話眉頭一皺：“那你來做什麼？”
“我希望您能把小刀導的自信還給他，如果連你都質疑他的能力，那有誰會相信他呢？你這樣懷疑他，他連原本的自信都快消失殆儘了。”
“他就是……”
“他就是拍得好。”林濛沒等刀宥鳴說完，“這是我們劇組上下都認同的事實，不管是作為造夢娛樂的老板，還是作為一個普通觀眾，我都認為刀導不隻是合格，還達到了優秀，最起碼我這個出品人很滿意。”
刀宥鳴下意識的想挑刺：“我看了你發來的那些影片，也就那樣吧。”
如果這是彆的新人導演發來的，刀宥鳴會說這是有天賦的苗子，拍得好。
可如果是刀爾戴發來的，他隻能看到一堆的毛病，明明已經有了一條注定會成功的路，為什麼這孩子就是不走呢？
“您可以說說您的意見嗎？”
刀宥鳴開始數：“比如昨晚你發來的那一段，怎麼能直接切入場景呢？如果是我……”
他滔滔不絕，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說了多少個如果是“我”，給出了的意見又有多少。
刀宥鳴察覺自己說得有些多，正打算結束，就見到坐在對麵的林濛一臉驚喜，忽然鼓起了掌。
……？這是在乾嘛。
林濛一等他說完，立刻就說道：“刀導，你說的實在太有道理了。
刀宥鳴滿意地點了點頭，這當然有道理了，他最知道兒子的毛病在哪。
“可刀導，如果是這樣，我為什麼不請您去拍《信鴿》要請小刀導呢？雖然他要價比你低，性價比不錯，可是名氣上比不上你，號召力也比不過你。”林濛像是恍然大悟般搖著頭。
她一擊掌：“那不如我和小刀導解約吧？您要多少錢都沒事，我邀請您做《信鴿》的導演，至於小刀導，反正也用不上他拍戲，你就隨便給他安排個攝像就行，讓他按著你的想法拍，指哪拍哪。”
將軍。
這說法堵得刀宥鳴怔住，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一時不知道要先發火罵對方憑什麼和兒子解約，還是要先拒絕。
“我不拍電視劇！”
“可我現在越聽，越覺得小刀導就是個半成品的您，我越想越覺得找錯了人，刀導我是誠心想和你合作的，你考慮考慮？要不你給我推薦個彆的導演，被您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小刀導好像不太能勝任。”
刀宥鳴有些說不出話。
他氣對方怎麼能隨便說要和兒子解約就和兒子解約，這多傷人，可是……對方的說法好像也沒什麼破綻？
他都這麼挑兒子刺了，人家會覺得兒子不好也挺正常，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刀宥鳴一時有些懵。
他正在組織著自己的想法，剛剛還去屋裡收拾東西的刀太太就出來了，臉色臭極了，也不顧還有外人在，直接給了丈夫後輩重重一掌。
“你乾嘛？”刀宥鳴就差跳起來，剛剛還能努力保持溫和的臉寫滿了委屈。
“你還說我乾嘛？”刀太太瞪人的樣子很凶，“你昨晚去和什麼狗屁電影節工作人員喝酒，你自己想想你說了什麼？”
“我說了什麼？”
刀太太不耐煩地一按，手機裡傳出來了刀宥鳴的聲音。
喝醉酒，刀宥鳴的聲音有些大舌頭：“我……我兒子拍得不行，心比天高，一點都不聽話。”
“他不是去拍那什麼《信鴿》嗎？我擔心壞了，打算免費去給人幫忙，打下手，人家都不帶要的！”
隱隱約約有人在說話：“老刀你也彆這麼說，你兒子已經算是爭氣了！”
“爭氣什麼，拍得也就那樣吧……”
刀太太真是氣極了：“你在家裡說兒子兩句就算了，你還跑到外頭說？你非得讓兒子和你反目才開心啊？”
林濛已經打開了手機，這段刀宥鳴點評兒子的語音已經掛在了熱搜了，連帶著把《信鴿》也送上了熱搜。
點進去一看，已經有網頁開始在吐苦水，說孩子叛逆期難管，不知道父母為孩子好。
還有在念叨著《信鴿》劇組狂妄自大的，連刀宥鳴這樣的導演都不肯要。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林濛歎了口氣，怎麼這《信鴿》一出接一出的？
按說她奔著賠錢，口碑壞了是該開心的。
可想到刀爾戴還在那費心拍攝，這頭就起了火，雖然刀爾戴不是造夢娛樂旗下的導演，可她心裡依舊開心不大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