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不想下狠手的,畢竟義氣堡上門也是為了求醫,隻是秋瑜這邊醫藥產能不能滿足患者需求,所以病患才急了眼,秋瑜連劍都沒拔,但徐正氣卻要攻擊其他病人,這就是踩秋瑜的底線了。
秋瑜將手往腰後一拉,掛在腰間的長劍發出鏘鳴,森冷劍光映照地麵的雨水。
此劍名滄嵐,是呂空贈送,秋瑜自己命名。
若說海飛奴是飛在海洋之上的小鴿子,滄嵐就是海上的風,讓小鴿子可以乘著這股風飛得更高。
隨著滄嵐出鞘,一眨眼間,就有一道血跡濺到地麵,又在雨水中散開,徐正氣驚愕轉頭,發覺一名義氣堡弟子已經倒下,而秋瑜已持劍朝他攻來。
徐正氣腦海裡劃過一個念頭:好快的劍。
見秋瑜要對徐正氣下狠手,與徐正氣同來的義氣堡長老徐慈民氣得大喝一聲:“秋家小兒,莫欺義氣堡無人!”
數名義氣堡弟子重新結陣,齊齊朝秋瑜撲去。
秋瑜知道今日不能善了,心裡一歎。
看來要死人了。
他手上挽了個劍花,輕盈轉身之間,就在徐慈民腹部劃出一道巨大的血口,隱隱可見腸子。
徐正氣怎麼也沒想到這秋瑜的劍法竟如此險峻,一時不慎,族叔的性命就要不保。
他扶住徐慈民,痛呼:“三叔!”
秋瑜涼涼道:“你們對其他病人動手時,怎麼沒想過那人也許是其他人的三叔?”
穿越多年,秋瑜手頭早有了人命,陪瑛瑛巡視瓊崖島和呂宋島時,他便殺了許多人,外出行商時殺過的劫匪得按窩算。
秋瑜不怕死人,也不怕殺人,在南禹這世道,軟弱的人沒法在江湖上活下去,為了守護心中道義,便是沾染太多殺孽以至於死後下地獄,或者將來被誰給殺了,秋瑜都認。
他甚至還笑得出來,隔著人群對徐正氣喊道:“喂,你們現在停手還來得及,要是我死了,有人可是會開狂殺模式為我報仇的。”
徐正氣扶著徐慈民,怒視秋瑜:“秋家小兒,義氣堡自問不曾得罪你,且攜帶黃金百兩誠心求丹藥,你卻要我三叔性命,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如你這般卑劣之徒,武當也不會庇護你!更不會有人為了你得罪義氣堡,報你的仇!”
唐六還是不動手,秦湛聲卻忍不住,想要出去亮出自己蜀郡王世子的身份,把秋瑜給保下來。
雨越下越大,風刮得呼呼響,卻有一道輕柔嗓音穿過雨簾,進入眾人的耳廓。
“誰說沒人護著他的?”
破空聲響起,一道柳葉鏢便打在徐正氣的膝蓋上,讓他正對著秋瑜跪下。
祝大午與馮箏結人轎抬著呂瑛,華美靜舉著大傘,簇擁著呂瑛進入雨神廟。
呂瑛穿一身淺青色衣袍,戴雨披和鬥笠,整個人仿若玉雕的仙童像一般,不似凡塵之人。
看到他的時候,秋瑜全身放鬆,微笑起來:“你來了啊。”
秦湛聲看到呂瑛,不由得屏住呼吸,身為宗室子弟,秦湛聲生於富貴之中,蜀郡王在巴蜀之地搜刮美女為妾時,他也跟著看了許多美人,卻無一人有呂瑛這般容光。
這矜貴的小童子一揮手,薑平帶著十來個護衛衝入雨神廟。
這批薑平為首的呂家衛武功精深,最次的那個都能和學玄影劍法前的秋瑜打平手,薑平更是江湖前三十名以內的劍客,光他一個就能殺光義氣堡這些人,此時他們一起動手,義氣堡便隻剩了束手就擒的份。
呂瑛一眼就看到秋瑜嘴角的血絲,跳下人轎,快步走到秋瑜麵前。
華美靜舉傘追著:“孫少爺,彆淋雨了。”
呂瑛顧不得淋不淋雨,他打量著秋瑜:“誰打傷你的?”
秋瑜拄著劍緩緩蹲下,悶咳一聲,語氣恢複往日的輕快:“你怎麼現在回來了?閔福道和彎瓏島都通知到了?”
見呂瑛眯起眼睛,秋瑜笑嘻嘻:“哎呀,好不容易再見麵,彆臭著臉嘛,來,給瑜哥哥抱一個。”
呂瑛躲開這個懷抱:“既然你不說,我也不精準算賬了。”
他走到已經彆控製的義氣堡眾人前方,又問:“誰是領頭的?”
被他問話的漢子冷笑一聲。
呂瑛抬手,飛雨送上鞭子,呂瑛一鞭子抽過去,將此人的眼睛抽瞎一隻。
他走到下一個人麵前:“誰是領頭的?”
那人想吐口水,呂瑛避開,一鞭把人嘴裡的牙抽掉一半。
瓊崖島太孫出生以後,就沒人敢不順著他的,由此也養出一份極端跋扈自我的性子,平時不輕易展露,但要是脾氣上來了,讓他不快的人都要倒血黴。
所有比成年小麥高的男丁都被殺絕的某北孟部落有話要說。
徐正氣見這精致美麗到極致的孩童行事暴虐,連忙大聲報出自己的身份:“手下留情,我是義氣堡少堡主,徐正氣!”
“義氣堡?”呂瑛念著這三個字。
徐正氣以為義氣堡的名頭可以震懾這少年,誰知呂瑛走到他麵前,先踹一記窩心腳,將徐正氣踹得嘔出一口血,呂瑛又提起他的衣領,揚手就賞了徐正氣一個香噴噴的耳巴子。
呂瑛運了內力,徐正氣的牙被打飛出去幾顆,左耳突然就聽不見任何東西了。
“義氣堡是什麼瞎了眼的狗東西!連我的人都敢動!嵐山,過來,我要把這些人都砌進石階裡!”
嵐山:“是!”
本來還在享受“瑛哥為我出氣”的秋瑜一個趔趄,腦海裡響起一道威嚴的女聲。
“我要把你砌進石像裡。”注
秋瑜連忙衝過去:“使不得啊瑛瑛!這群人隻是醫鬨,送去修路已經是極限了,直接判死刑還是過了啊!”
呂瑛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挑眉:“也是,瓊崖島的路還沒修完呢。”
將這群人的武功都廢了,然後押去修路,是呂瑛最仁慈的判決。
等小人家進了雨神廟,又四處挑毛病。
“粥為何這麼稀?什麼?城內糧商還抬價?秋知府為何不管?”
被問到話的廟祝縮著脖子:“這、這不好管呐。”
秋瑜咳了一聲:“他管不了,衙門裡好多官吏背後都是本地大族,我爹想開官倉放糧都不成。”
“不能管就彆乾了!”
呂瑛一點也沒有此處不是瓊崖島、非呂家轄地的意識,更沒有看秋知府是秋瑜的親爹的份上就說話客氣一點。
他又問秋瑜抬價的糧商是哪幾家,以及本城藥鋪有誰出了大夫救人,有誰趁機抬高藥價。
秋瑜沉默幾秒,拿出一個小本本交給呂瑛:“我都記了,你看吧。”
要說東濱城內亂象儘出,秋瑜也不是不知情,但他要控製城內疫疾,無法脫身,隻能將這些人記下,待日後慢慢算計和報複。
便是不像呂瑛那樣有幾萬呂家軍做後盾秋瑜也不會真的怕這些人。
呂瑛接過小本本,讓秋瑜給他口述一下義氣堡又是為什麼來找他麻煩的。
秋瑜翻出羊腸線和酒精,準備給敞開胸腹的徐慈民縫一下傷口,作為醫學生,他還是沒法放任一個活人在自己眼前死掉。
他悠悠道:“我一邊乾活一邊和你說吧。”
秋瑜迅速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呂瑛聽,用詞不偏不倚,順帶分析了一番殼人此番受災,許是也很難。
呂瑛聽出他的意思,承諾道:“放心,我不遷怒無辜的人。”
秦湛聲看到呂瑛出場便震懾全場,此時不由得站出來,好奇地問:“這位小公子,您拿了這名單,打算怎麼做呢?”
呂瑛翻著小本本,頭也不抬:“收拾該收拾的人。”
秦湛聲:“若是收拾不了呢?小公子,您可隻是個孩子哩。”
呂瑛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嗤笑一聲,看秦湛聲的眼中帶著輕蔑。
“你們肯定是收拾不了,那麼多大人找秋瑜一個十歲小孩的麻煩,你們分明受了他的恩德,卻沒一個敢站出來,如此懦弱,又能收拾什麼麻煩?”
這一刻,明明秦湛聲才是龍子鳳孫,可他卻感受到自己在呂瑛眼中卑賤如塵土。
呂瑛瞧不起他。
這個認知讓秦湛聲心中不快,又不敢發火。
義氣堡的慘樣就在眼前,呂瑛發火時下手狠得可怕,秦湛聲想,還是不要招惹這小瘋子的好。
聽到呂瑛鄙視現場所有活人,秋瑜咳了一聲:“瑛瑛,你可親口說過,這世上有敢向強者揮刀的,就有向強者妥協下跪的,人有陰陽兩麵,這是常理,他們都是病人,無法對抗義氣堡時選擇明哲保身是無錯的。”
呂瑛冷冷看他一眼:“我是這麼說過,但我沒說的是,那些隻會懦弱妥協的人,什麼事都辦不成。”
他走到秋瑜身邊,也蹲下,看著徐慈民敞開的腹部,終於露出一抹笑:“我還是更喜歡你這種對著強權也敢還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