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7293 字 4個月前

這一整天跑了陳毅公園、和平飯店、大世界、人民公園,晚上周善讓驅車直奔“遠東第一高樓”國際飯店。

斯南站在樓下仰起脖子,小身體往後斜著倒在斯江身上,高聲數:“一、二、三、四,等下,我重新數,一二三四五六,好像又錯了,一二三——數不清!”

斯江數了一半,眼花了,直接認輸:“真的數不清。阿舅!快告訴我們到底有幾層?”

“一共二十四層,你們數不清的有二十二層。”顧北武笑著搶拍下外甥女們傻傻數樓層的鏡頭,人幾乎趴在了地麵上,起身前敲了敲地磚:“下麵還有兩層。”

周善讓蹲下來摟住斯江斯南,一臉神秘地說起悄悄話:“下麵兩層啊有個大金庫,專門放黃金,裡麵堆滿了金磚!嘖嘖嘖,進去要戴大墨鏡,不然眼睛會被金光閃瞎了。”

兩姐妹張大了嘴。斯南兩隻小手突然捂住眼睛,從指縫裡看向顧北武:“舅舅,這樣我還會瞎嗎?”

周善讓笑得不行,在斯南手上猛親了一口。嚇得斯南跳開來抱住斯江,轉頭看看周善讓,做了鬼臉高聲喊:“怪阿姨,不許香我麵孔。隻有我阿姐能香!”

斯江幸福得直冒泡,捧著斯南的臉就親了好幾口。斯南嫌棄地推開她:“儂香得太多,噻是涎唾水,吾臭忒了呀!”躲到陳東來的身後。

一行人說笑中走近大門,顧西美突然想起國際飯店吃頓飯要二三十塊錢。她一家四口人,怎麼也沒有讓顧北武掏錢的道理。陳東來卻沒有這個自覺,高高興興地指著旁邊的西餅屋說:“曉得伐?全上海最好吃的蝴蝶酥就在這裡,爸爸小時候跟著阿爺來買過。味道真是好。”

周善讓笑道:“斯江爸爸你真時髦,那我去買點蝴蝶酥。你們先進去等我。對了,今天晚飯誰也彆和我搶,讓我給你們一家接風,能看見電視裡的小明星,還認識了當當當生在火車上還上了報紙的小小明星,我太高興了。”她揮揮手徑直跑進了西餅屋。

顧西美捅了捅陳東來,低聲埋怨了兩句。陳東來趕緊掏出身上的二十來塊錢:“北武,你拿著,我們這麼多人,怎麼能讓小周同誌請客呢。她開車苦了一整天,該我們請她吃飯。萬一不夠麻煩你先墊一下,回去我給你。”

顧北武笑著搖頭:“沒事,讓她請,她在北京可沒少吃我的。”他揉了揉斯南的短發:“囡囡等下放開肚皮吃,替舅舅吃回本,吃吐了也沒關係,吐完接著吃。”

“吃完又再吐?”斯南有點猶豫,這個力氣活聽起來有點辛苦。

斯江護住妹妹一臉不樂意:“阿舅討厭,吃吐了人很難受的,才不要呢。妹妹不要理阿舅,再好吃的東西我們吃到七八分飽就行了,這是阿娘教的。”斯南卻已經下定決心不怕犧牲,兩眼放光砸吧了一下舌頭挺胸抬頭準備上戰場,不免又被顧西美教訓惡形惡狀要不得。

周善讓提著幾個袋子跑了進來,指著大堂地上一個位置說:“看那裡,那裡就是上海的坐標原點,地圖的正中心。走走走,我們都去當一下全上海的中心!”

斯江斯南歡呼著跟她去了。

上了十四樓的摩天廳,周善讓熟練地點好菜,帶著兩個女孩兒去看夜景。顧西美局促不安地四周看了看,低聲問顧北武:“她爸爸是不是部隊領導?大領導?”

顧北武正在給相機換膠卷,頭也不抬地答:“是。馬上退下來了。”

“那還是算了。”

顧北武一愣:“什麼算了?”

顧西美歎了口氣:“本來我看小周和你蠻般配的,想拉攏你們一下做個媒,現在——”

顧北武失笑:“她爸是領導,你弟就配不上了?”

“你是男人,要看老婆臉色過日子怎麼行。又不是上門女婿。”顧西美正色道:“我的話恐怕不好聽,但我是你姐,肯定不會害你。你現在考上北大了,將來肯定有大出息,靠自己奮鬥挺好,犯不著和那樣的家庭摻和在一起,你做得再好,人家也以為你是靠老婆的,不值當。”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再說站得高摔得也狠,你看看四*人*幫,看看林*彪,以前多風光?現在呢都成罪犯了。你以前就不本分,現在也該收收心了,犯不著和她——”

陳東來止住她的話頭:“西美,北武自己心裡有數,你彆——,好了,不說了,小周回來了。”

顧北武笑著招呼斯江斯南到他身邊坐。不一會兒,茄汁鯧魚、紅燒蹄髈、四喜烤麩、蟹粉豆腐,上一道菜斯南就哇一聲,十分應景地喜慶。周善讓點了一瓶八塊錢的茅台酒給陳東來和顧北武喝。顧西美忙著給斯江斯南夾菜,心裡越發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話真沒說錯。

斯南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半杯桔子水,張大嘴吐出舌頭給斯江看:“阿姐看,黃了嗎?”

斯江笑彎了眼:“黃了黃了。我也要黃一下。”周善讓也興致勃勃地也要參與。她和顧北武一樣,都屬於長袖善舞的人,言談風趣,又特彆願意和斯江斯南說話,不端大人架子。難弄如斯南,都慢慢待她隨意了起來。即便顧西美已經把她從弟媳婦的名單裡劃去,仍不免佩服她會做人。

等差不多吃完了,周善讓從西餅屋的袋子裡取出一個盒子,打開來裡麵是六塊小蛋糕,上麵一層是厚厚的糖粉酥皮,嵌著杏仁。

“今天是顧北武同誌的生日,我代表咱們77經濟係的同學們祝他生日快樂,學習進步,早日成為國家棟梁。”周善讓笑眯眯地把蛋糕分到每個人麵前:“歐美人的習慣是弄一個大蛋糕讓壽星來切,還要點根蠟燭唱生日歌,我們呢,就意思意思一下,主要是嘗嘗這個酒醉蛋糕,斯南斯江,蛋糕我保證超級好吃,但是裡麵有一點點酒,你們怕不怕?”

斯南打了個飽嗝:“我不怕!”

斯江卻有點難過:“阿舅,今天是你生日嗎?七月十八號?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的生日!你都沒告訴過我。”

顧西美詫異地問:“北武今天生日?誰說的?姆媽不是一直都想不起來你生在哪天?”

一桌人都瞪大了眼,天下竟還有不記得自己孩子生日的姆媽?顧北武笑著捏了捏斯江的臉:“舅舅是個沒生日的人,外婆連生我的月份都記不清了。報戶口的時候隨手報了個七月十八號。”

周善讓一看斯江眼裡氤氳上了霧氣,趕緊舉手解釋:“怪我怪我!是我偷看了你舅舅的學生證,才發現他生日隻和我相差三天,他要是耐心一點等一等我,就和我同一天生日了,所以才一不小心就記住了。”

斯江眨了眨眼破涕為笑:“周阿姨你的生日是三天後?”

“是啊。”

“那我也祝你生日快樂學習進步身體健康。”斯江甜甜地笑了:“謝謝阿姨關心我舅舅,你對我舅舅真好。請你對他一直好下去。我舅舅可好了,他聰明善良又能乾,還很樂於助人,他長得也特彆帥,比我們電視台的主持人帥多了。對了,我舅舅畫畫也畫得好,還會修電燈、收音機、電視機、照相機,沒有他不會的。他還很孝順,冬天會幫外婆洗腳,他力氣也大,我外婆家的浴桶這麼高,裝滿了水特彆重,舅舅兩隻手一抱,就能抱到外麵去。周阿姨你和舅舅在一起上大學,以後再一起工作,如果你們生一個寶——”

顧北武一把捂住外甥女的嘴:“陳斯江小朋友你夠了啊。你這大半年都學什麼去了?明天開始每天一張數學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