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5698 字 4個月前

時光的流逝有緩有急,輕鬆愉悅的日子一眨眼就沒了,艱難辛苦的日子卻好像怎麼也過不完。再回憶起1983年,斯江覺得隻有汶川地震的2008和新冠肆虐的2020能與之相提並論。

新學期開學不久,嚴打開始了。穿著橄欖綠八三警服的武警在大街小巷巡邏,街頭巷尾的報紙欄裡都是喜報,天天都有流氓被抓,派出所公安局門口掛滿了老百姓送的錦旗。街道居委學校處處可見相關宣傳,風格側重各有不同,街道多為案例警示,某某流氓公然在馬路邊隨地小便,判去新疆勞改;某某流氓團夥聚眾侮辱婦女,判處死刑,執行死刑前遊街示眾,廣大群眾無不拍手稱快。居委則重在提醒預防,街坊鄰裡要擦亮眼睛,挖出隱藏在人民中的男女流氓,類似亂搞男女關係,聚眾*淫*亂,勾引外國人,勾引男性青少年,玩弄女性,都是流氓,嚴重的可判死刑,也有案例,比如西安的馬XX流氓舞會案,被抓的有三百多人,轟動全國。

電視報紙廣播電台裡關於嚴打的新聞報道鋪天蓋地,落到老百姓嘴巴裡,關注點卻偏得一塌糊塗。一方麵慶祝世麵上終於太平了,女同誌敢一個人出門去看電影喝咖啡壓馬路了,另一方麵又不免私下議論各種道聽途說,那個姓馬的女人多麼好看多麼淫*蕩,居然和一百多個男人睡過,還靠睡覺掙錢,連自己的女兒也被她坑了,這種女人到底會不會被判死刑……關心法製的人遠不如關心豔情話本的人多。

斯江耳朵裡難免飄進不少閒言碎語,她懷疑自己進入了書本上描寫的青春叛逆期,總會冒出些不該有的念頭,想得多了憋不住問景生:“阿哥,你說那個女流氓會死嗎?”

景生想了想:“事情鬨得這麼大,恐怕活不了。”

“可她不是離婚了嗎?離婚了就不能跟彆的男人睡覺嗎?”斯江擔憂地問:“那個騙老姚錢的花店老板娘,不就隻被關了幾天罰了點錢?她和好幾個男人搞不清爽,她還有老公呢。”

聚眾*淫*亂四個字景生說不出口,含糊地解釋了一句:“那個開花店的,和被她騙的男人算是兩廂情願,也沒弄那麼幾十個上百個吧……”

斯江更不明白了:“那馬XX難道逼那些男人了?她一個人逼一百三十多個男人跟她睡覺?”

景生彈了她額頭一記:“你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乾什麼,她做了違法的事,就得付出代價,流氓罪去了解一下。”

“因為她和不是自己老公的男人睡過覺,就是女流氓,就得被槍斃?”斯江覺得不可思議:“反正我覺得把亂搞男女關係定成流氓罪不大好。要這麼說,像羊脂球那樣的愛國妓*女、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不也要被槍斃?”

“這是兩回事。”景生對那個案子沒怎麼關心過也不了解細節,聽到斯江語氣有點激動,不由得認真和她討論起來:“你這是一種同情心,實際情況到底怎麼樣我們都不知道,警察肯定會調查清楚的,不會隨便判她死刑。而且你說的那些名著裡的女人,和她肯定不一樣。”景生猶豫了一下,“她和一百多個男人……肯定要被批判,社會影響太壞,放在古代恐怕直接就沉河了。”

“所以古代收嫖客錢的妓*女反而沒事?現代不收錢的馬XX,反而要死?”斯江又忍不住問:“還有我真想不通,一百多個男人,和三個五個男人到底區彆在哪裡呢?她和一百多個,可能每個睡一兩次,加在一起是一兩百次,如果是三五個男人,可每個都睡三十五十次,加在一起不也是一兩百次,有什麼不同呢?是不是社會隻允許女人和一個男人睡覺?但是從一而終難道不是封建餘毒?她和那些男人如果都是心甘情願的,為什麼就是女流氓呢。”

景生瞠目結舌,陳斯江你可真敢想真敢說啊,簡直驚世駭俗,一時之間他還被她繞進去了,想不出她的話不對在哪裡,再想了想:“好像有傳說她收了兩千多塊錢。”

“那女人和男人結了婚一起睡覺,男人給女人錢就是合法的?”斯江更想不通了。

“你彆鑽牛角尖了。”景生苦笑起來:“看來讀太多書也不好。你這種話跟我說可以,千萬彆在外麵說知道嗎?”

“當然知道。”斯江歎了口氣:“我當然隻跟你一個人說啊。”她無奈地笑了笑:“外婆擔心舅舅和盧阿姨也會被當成流氓抓起來。”

景生一愣:“不可能,他們是談朋友,是戀愛關係,不是亂搞男女關係。”

“可是他們不結婚啊,而且現在寫舉報信的人可多了。”斯江說完這句後不響了,阿舅每個星期總有一兩天會住到盧阿姨那裡,難道一晚上不睡覺光說話嗎。

景生夜裡認真地想了想斯江一時衝動下的話,把她和顧阿婆的擔憂跟顧東文提了提。顧東文哈哈大笑起來:“多讀書就是腦子清爽,斯江比你明白。”見景生有點不服氣,顧東文踢了他一腳:“管彆人褲*襠裡的事比褲*襠裡的那點子事還要齷齪懂嗎?一個女人想和男人睡覺不是罪,想跟很多男人睡覺也不是罪,兩廂情願不害人就行。”

顧東文拍了拍景生:“你將來要隻想和一個女人睡當然也沒錯,但記著你沒資格逼著你女人隻跟你睡。那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你隻能對她好,讓她心甘情願隻跟你睡——”

“什麼睡不睡的,你煩不煩啊?”景生蹬了他一腳:“老流氓。”

顧東文還有一肚子關於男女睡覺的理論以及經驗,全給他蹬了回去,算了,什麼過來人的話,少年人會聽才怪。

***

學校裡再三警告高中生們不許在外舉辦和參加所謂的聖誕迎新舞會。斯江越想心裡越不安,國慶節前給南紅打電話,委婉地打聽大姨娘現在還去不去跳舞。

“忙都忙死了,誰有空去跳舞啊。”南紅剛從廣東鋪完貨回來,笑道,“後悔了吧?去年教你們來跳舞吃免費大餐,你們都不來,現在姨娘變成個體戶了,沒這種便宜好塌啦。”

斯江也笑了:“那可不行,舅舅說姨娘現在是我們家最富的人,讓你放假回來請我們吃好的。”

“富個屁啊。我現在窮得響叮當,他是男人也好意思吃我們的軟飯,呸,想得美。”南紅算了算,這批秋冬裝大概要到十一月才能回籠貨款,便笑道:“等到聖誕節,我請你和景生去和平飯店吃飯,不帶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