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5732 字 5個月前

斯南在烏魯木齊過得很是快活愜意。陳東來和顧西美不知道在忙什麼, 放了寒假就把她丟在石油管理局分公司,天天一個空飯盒一塊錢一斤糧票,任她折騰。她靠著漂亮的臉和甜甜的嘴兩三天就在分公司裡裡外外混出了名聲, 還收獲了不少“兄弟姊妹”,十幾光人成天在樓道裡聲嘶力竭地高唱香港電視劇《再向虎山行》的主題歌:“老包!喂!老包!”至於誰是老包,當然是模仿“奪命□□”招式最多的斯南當仁不讓。等後來回到上海, 陳斯南赫然發現這首膾炙人口的主題曲原來不是“老包喂老包!”而是廣東話“留步!喂!留步!”於是包斯南隻好變成了留斯南……

顧西美在忙著掙外快。陳家分家分得她元氣大傷, 她跟陳東來抱怨他兩個弟弟不是東西,又撂下狠話:“老太太那點棺材本, 遲早給他們兩家也榨乾去。三個姑娘拿了金條,隔山隔海的, 以後一百樣不管。反正我不圖你家什麼金子銀子票子房子, 但是將來你媽要有什麼事, 我也不會伸手, 你不為我想,也要想想斯江斯南斯好,他們三個最後拿得到什麼?全是彆人的, 不是錢多少的事,就是心裡一口氣下不來。”陳東來對兩個弟弟自然是失望透頂, 不屑與他們為伍, 又因背著西美支援姊妹們十分心虛, 便也不和她爭,夫妻倆時而共同陣線齊聲討伐弟弟弟媳, 時而自我激勵身為知識分子就是要有骨氣, 不為富貴所淫,倒比以前更和諧了些。

暑假裡,校長的女兒準備去廣州參加“珠江杯”全國青少年鋼琴邀請賽, 請顧西美陪著練一練。西美鋼琴丟下十七八年,為了當音樂老師借師大的琴房練過一陣子,心裡沒底,不料一看小姑娘彈琴氣得半死,直罵庸師誤人,手勢樂感情緒哪兒哪兒都不對,彆說比賽了,擱以前在吳先生門下,戒尺能把爪子都抽腫了。她板著臉發了一通火,校長卻高興得不行,說嚴師才能出高徒,把原來的鋼琴老師辭了,請顧西美專門指導。

因為是領導的女兒,西美象征性地收兩塊錢一堂課的酬勞,一個暑假掙了近兩百塊。小姑娘琴藝提升得快,左鄰右裡聽在耳裡,很快全市教育係統的領導們都知道了小顧老師鋼琴教得好,於是顧西美又多了三四個學生,手上肉眼可見地寬裕起來。秋天校長的女兒從珠江杯拿了一個優秀獎回來,全市轟動,畢竟第一名是中央音樂學院附中的神童韋丹文,能拿優秀獎,意味著離那個級彆的神童也不太遙遠了。顧西美名聲大作,到了寒假幾乎忙成了陀螺,隻是萬萬沒想到當年被她無情拋棄的鋼琴,竟然有朝一日成了她賴以揚名維生的技藝,每每思及恩師,她既慚愧又後悔,偶爾提了一回,被斯南兩廂對照,竟扯出了趙佑寧家的舊事,更讓人不勝唏噓。

西美在電話裡對著斯江把南紅數落了一番,說歸說,她心裡委屈得緊。南紅肯定沒事,有事的話家裡不能這麼太平,但人去了哪裡,東文和北武肯定知道,恐怕姆媽景生斯江她們都有數,全家上下,隻她是個外人,被瞞在鼓裡。為這個她又自己偷著哭了一回,哭完了心裡發了狠,要讓家裡人知道雖然她被他們當成了外人,可她卻還是拿他們當親人的。大年三十一早,她把這小半年掙的鋼琴教學費,加上分家餘下來的錢,湊了一千塊整,彙給了顧東文,怕引人懷疑,留言欄上一個字也沒寫,另打了個電話找景生,婉轉地暗示了一句。

斯江大年夜才知道姆媽彙了一千塊回來,她心裡好受了一些。顧阿婆歎道:“你姆媽就這個德性,刀子嘴豆腐心,怨嘛她怨得最多,又膽小又怕事,心其實不壞。當年大地震,你小舅舅要借她的錢去唐山,她二話不說就應了,也不讓還。你看這次你阿爺走了,她有沒有爭過房子金條什麼的?嗐,她看不起他們吃相那麼難看。可惜你姆媽啊就是個驢脾氣,認定了我和你兩個舅舅偏心你大姨娘,就是看不慣你姨娘,折騰了半輩子,唉,你姨娘呢,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

斯江和外婆舅舅打過招呼,牽著斯好下樓到灶披間拿吃食,準備去陳家吃年夜飯。門外的煤球爐子上燉著腸肺湯,鍋蓋一掀,鮮香中夾雜著**辣的白胡椒味,誘人得很。斯江咽了一口口水,拍開斯好去摸鍋子的手:“當心燙到手。”

“寶寶要切(切)!”斯好抱住阿姐的大腿撒嬌:“阿哥燒格頂頂好切。(哥哥燒的最最好吃。)”

“馬屁要當麵拍才有用。”斯江拖著這個胖掛件好不容易挪進灶披間,亭子間的馮阿姨正笑眯眯地看著景生顛鍋說著喜慶應景的話。

“啊呀,景生結棍哦,真比那些大師傅還大師傅,將來子承父業,接手你家東生食堂,不得了,你爸把四張台子變八張,你肯定能把八張變成十六張、八十張,新雅杏花樓這種大酒樓都是毛毛雨。”

景生客氣地笑了笑,轉身見斯江進來了,指了指邊上的食籃:“裝好了,有一碗腸肺湯,當心點彆灑出來燙到。”

“謝謝阿哥。”斯江把斯好從自己腿上剝下來:“馮老師過年好,斯好,叫人。”

“奶奶過年好。”斯好踮著腳去看景生鍋子裡的菜,又想去抱景生的大腿,被斯江拎著領子揪了回來。

馮阿姨被叫成了奶奶,就有點不捂心,揭開自家蒸鍋看了看,關了火端出盤子來給斯好瞧,又抬頭問斯江眯眯笑:“要不要嘗嘗我家的白斬雞?唉,還是羨慕你們家啊,你外婆婆舅舅還有景生個頂個地會燒菜,像我們這種婦女乾部,年輕的時候忙著奮鬥,現在忙著帶接班人,一天到晚吃單位食堂,實在沒空燒也不會燒,不過年夜飯也隻好到新雅杏花樓隨便買點現成的回來充數,來,吃吃看,這是新雅的白斬雞,味道還是蠻讚的。”

斯江聽著有點怪怪的,她對吃雞說雞已經有了點心理陰影,便笑著回絕了:“不用了,謝謝馮老師,我阿娘家也做了白斬雞,我們先過去了。”

“好好好。路上當心啊。”馮阿姨笑盈盈地把清蒸鱸魚放進蒸鍋裡加熱:“斯江你要不要上去換一身衣裳?大過年的穿藏青太老氣了,還是要大紅桃紅的喜慶,要是你大姨娘在的話——哎呀呀,我真是到了奶奶的年紀了,不說了,你們快去吧。”

斯江抿了抿唇,板著臉拎起食籃提溜著斯好往外走。景生淡淡地叮囑了一句:“早點回來,少吃點。”

斯江道:“嗯,阿哥記得幫我留一大碗腸肺湯。”斯好也趕緊回過頭喊:“阿哥,留紅燒肉給吾,還有糖醋排骨油爆蝦魚頭粉皮——”

馮阿姨昂著頭端起白斬雞上樓去,景生聽著樓梯咚咚響,順手揭開馮阿姨家的蒸鍋,往那條鱸魚上倒了小半瓶白醋。

“哎,奇怪,這清蒸魚怎麼一股酸唧唧的味道!”五分鐘後,馮阿姨百思不得其解。

景生探頭聞了聞,一臉認真地說:“餿了,冷的聞不出來,一熱就散出味道了。你看,著魚眼都掉出來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