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讓笑著掐了他一把:“好了,我會找時間私下再跟斯江聊的,你看你,把景生嚇跑了。景生——景生,你彆怕,你叔叔本來就是個流氓。”
景生在衛生間裡把手掌心的汗洗了又洗,又往臉上潑了幾把水,他抬起頭,鏡子裡的少年已經不複昔日的青澀,五官線條趨向溫和流暢,喝了酒的緣故,鏡中人眼裡閃著光,眼尾泛著點紅,桃紅色直接掃入鬢角,暈至顴骨上頭,心跳聲強而有力,在嘩啦啦的水聲中跟驚雷似的,以往做過的夢,動過的心思,從寂靜的海底衝上了岸,帶著泡沫。
他百分百肯定,北武和善讓看出來了。他把他們的話設想成了有形的鼓勵,並為之衝動不已忐忑不安,幾年前那個國慶節曾經被他費儘力氣壓下去的話,是不是可以說出口了?景生吃不準,如果被斯江拒絕,他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其實什麼也做不了,他和唐澤年趙佑寧周嘉明任新友鬱平那些喜歡斯江的男生沒有任何區彆,甚至被拒絕的概率更大。斯江一直把他當成最親的哥哥,一旦知道“哥哥”對她存有非分之想——
景生猛地把臉湊上了水龍頭,任憑水流衝刷,他無法想象斯江會用嫌惡害怕的眼神看自己,甚至她可能會把他和周致遠相提並論……
外頭的斯江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談,先讀完大學再說。”
善讓笑得前俯後仰:“好了,誰要是喜歡你就慘了。”
景生回到座位上聽到這一句,不由得問:“為什麼?”
“我記得以前就有不少男生喜歡斯江吧,斯江好像總是說先認真讀書考大學,現在考上大學了,她又說讀完大學再說,以後肯定時候讀完研究生再說,讀完博士再說,工作了再說——”善讓調侃起斯江來。
斯江卻笑著問:“這樣不好嗎?舅媽你不就是等了舅舅好多年?你怎麼沒和彆人談朋友?”
善讓老臉一紅,笑著拍了北武一巴掌:“都怪你把我耽誤成了大齡女青年,我媽以前可著急了。”
北武意味深長地說:“標準提高了以後是很難降低的。”
善讓眉眼彎彎地點頭稱是:“斯江你有什麼標準?你說詳細點,我來幫你參考參考。景生說的那個小唐聽起來也不錯,他考進哪個大學了?”
“複旦新聞係。”斯江歎了口氣,有點命運陰差陽錯的感覺。
景生摩挲著酒杯垂下眼。
北武給斯江和景生都滿上了一杯:“趙佑寧怎麼樣?我覺得小趙挺不錯的,人長得出挑,以後在學術上也肯定能有所成就,他來過我們家好幾次吧?”
斯江目瞪口呆:“趙佑寧?他是我小學同學!哪兒跟哪兒啊,他都一直隻和斯南通信通話的。我們這幾年都沒說過幾句話也沒怎麼見過,咦,他常來這裡嗎?”
“來過三次,”善讓想了想,“在你們這個年齡,能這麼出色,心態這麼穩,性格這麼好,真的很難得。”
斯江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配,我可配不上他,我跟他絕對絕對不可能。”
“你怎麼不配了?”景生語氣一沉,眉毛也揚了起來。
善讓睜圓了眼,咦,這是個什麼走勢?她怎麼看不懂了。
斯江認真地想了想:“大概因為從一年級開始我就一直被趙佑寧壓著吧,以前還覺得是自己運氣不好,粗心大意什麼的,後來發現是質的差彆,每次看見他其實都挺有壓力的,唉,看見他就覺得自己不行,得再努力。他當然是個很好的男生,跟我們關係也挺好的,但肯定不可能到那種關係,阿哥你懂吧?”
景生彆開臉嗯了一聲。
斯江鬆了口氣:“你比我有經驗,你肯定懂。”
這下連北武也看不懂了,景生這是怎麼回事,外頭還有桃花債?
這天夜裡,斯江兩杯酒就喝得人暈乎乎的,聽善讓說了半夜私房話,躲在被子裡又羞又臊又忍不住想多聽點,怎麼睡著的她一點也沒印象。
早上斯江從夢裡驚醒,蒙上毛巾被咬牙切齒蹬腿掐肉,她完了,怎麼會又做那種夢,臉都不要了,肯定是因為小舅媽說得太詳細。高中倒的確是有一堂生理課,男生和女生分開上,她們在階梯教室看錄像,屏幕一亮,老師就自動消失了。說嘛說是生理衛生錄像,但看著更像是婚前體檢需知,具體的細節啥也沒有,大家故作輕鬆地摒息盯著屏幕上一對男女依偎到了一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女生們看著“謝謝觀看”的字幕笑成一團。至於男女性器官的各部位名稱和位置所在,書本上那一頁粗略的圖,更像是中醫穴位圖,大家心照不宣地當做沒看見,若無其事地翻頁過去就完了。
作為想象力太豐富的人,聽到任何描述,腦海裡都不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畫麵。斯江慚愧內疚自我反省了半天後,才磨磨蹭蹭地出去洗漱。
北武一早上班去了,善讓和外婆帶著顧念去打疫苗。景生留了張字條,說他去北大跑步了,讓斯江自己吃早飯。
斯江莫名鬆了一口氣,默默在心底向景生和景生喜歡的那個女生說了聲對不起,洗臉時把麵孔拍得啪啪響,以此警醒自己,她吃好飯洗好碗把洗衣機裡的衣服晾出去,剛拿起書準備看,景生回來了。好在這會兒斯江也不再想著夜裡亂七八糟的有顏色的夢了,自在了很多,等景生吃完飯兩個人拿上地圖出發去旅遊景點。 w ,請牢記:,